他說：“馬修·斯卡德。你在我的聯(lián)絡(luò)處留話?！?/p>

“你沒回我的電話。”

“我不認(rèn)識你，我不給不認(rèn)識的人回電話。你一直到處打聽我?！彼穆曇舻统翜喓瘛Ｂ犐先ハ袷鞘苓^訓(xùn)練、上過播音學(xué)校。“我想看這場比賽?！彼f。

“我只想跟你談幾分鐘。”

“比賽時和中間休息時都不行?！彼碱^皺起，然后又舒展開。“我想集中注意力。你現(xiàn)在坐的這個座位我也付了錢，你知道，所以，我該有點(diǎn)私人空間。”

預(yù)備鈴響起。錢斯扭過頭去，將目光集中在臺上。基德·巴斯科姆站了起來，他的助手正將他的凳子拖出場外?！盎啬愕淖蝗ィ卞X斯說，“比賽結(jié)束后我會跟你談的?！?/p>

“打十個回合嗎？”

“不會那么多?！?/p>

沒錯。在第三個或第四個回合時，基德·巴斯科姆開始修理卡內(nèi)利，他用快拳痛擊對方，并夾雜兩三種其他拳法?？▋?nèi)利很精明，但基德年輕力壯，動作快捷。他的步伐讓我想起了蘇拉·雷，是拳擊家蘇拉·雷·魯賓遜，不是蘇拉·雷·倫納德。第五回合時，基德右手一記短拳打在對方心臟部位，讓他腳步踉蹌，如果我把賭注押在這個意大利人身上，看到這里就知道輸定了。

這一回合結(jié)束時，卡內(nèi)利看上去還很強(qiáng)壯，但他被擊中時，我看到了他的那種表情。所以，又一個回合之后，當(dāng)基德·巴斯科姆用左鉤拳將他擊倒時，我毫不驚訝。數(shù)到三時，他開始起身，數(shù)到八時才站起來。之后，基德完全占了上風(fēng)，用各種方式打他，就差沒拿拳擊場的立柱了?？▋?nèi)利再次倒下，但馬上又站了起來。裁判跳到他們兩人中間，直視卡內(nèi)利的眼睛，然后終止了比賽。

有幾個不愿比賽結(jié)束的頑固分子發(fā)出了一些不太強(qiáng)烈的噓聲，卡內(nèi)利的一個助手堅持他的選手還能繼續(xù)，但卡內(nèi)利本人似乎很高興表演結(jié)束?；隆ぐ退箍颇诽藭簯?zhàn)舞，鞠了幾個躬，然后敏捷地翻過圍繩離開賽場。

出去的途中，他停下來跟錢斯說話。赤褐色頭發(fā)的女孩上身前傾，一只手搭在拳擊手黑亮的胳膊上。錢斯和基德聊了一、兩分鐘，然后，基德向他的更衣室走去。

我離開座位，向錢斯和那個女孩走去。我到那兒時，他們已站了起來。他說：“我們不看重頭戲了。如果你打算看的話——”

節(jié)目單最上端印著一對中量級選手——一個來自巴拿馬，一個來自費(fèi)城南區(qū)，號稱“破壞者”。那也許是一場精彩的較量，但不是我來這兒的目的。我告訴他，我也準(zhǔn)備離開。

“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他建議，“我的車停在附近?！彼麕е磉叺呐⒁黄鹱呱线^道。幾個人跟他打招呼，還有一些人對他說，那個基德在場上表現(xiàn)不錯。錢斯沒怎么理會。我緊隨其后。當(dāng)我們來到外面，呼吸到新鮮空氣時，我才意識到體育館里的空氣有多渾濁。

來到街上，他說：“索尼婭，這位是馬修·斯卡德。斯卡德先生，這是索尼婭·亨德里克斯?！?/p>

“很高興認(rèn)識你，”她說，但我并不相信。她的眼神告訴我，除非錢斯以某種方式暗示她，她是不會對我做出任何判斷的。我懷疑她就是金提到過的那個桑妮①，那個錢斯帶著去看球賽的體育迷。我還懷疑，如果在其他場合遇到她，我是否會將她歸到妓女一類。我看不出她具有任何妓女特征，但也不覺得她挽著皮條客的胳膊看上去有何不妥。

我們向南走了一個街區(qū)，又向西半個街區(qū)，來到一個停車場，錢斯接了他的車，給管理員一筆可觀的小費(fèi)，那個管理員帶著異乎尋常的熱情連連致謝。這輛車讓我驚異，就像之前他的穿著和舉止讓我驚訝一樣。我本以為會是一輛典型的皮條客專用車，普通的烤漆和內(nèi)飾，常見的多余飾品，但看到的卻是一輛小型卡迪拉克賽威，銀色外觀，黑色內(nèi)飾。女孩鉆進(jìn)后座，錢斯坐在方向盤后面，我坐在他的身邊。

車開得很平穩(wěn)。車的內(nèi)飾有種拋光實(shí)木和皮革的味道。錢斯說：“有一個為基德·巴斯科姆舉行的慶功晚會。我先把她送到那兒，解決我們的事情之后，我再去找她。你覺得這場比賽怎么樣？”

“我想很難斷定?！?/p>

“噢？”

“看上去像是作了弊，但最后一擊像是真的?！?/p>

他看了我一眼，我頭一次見到他那閃著金光的眼睛里流露出興趣來?！澳銥槭裁磿@么說？”

“卡內(nèi)利在第四個回合有兩個好機(jī)會，但他都放棄了。他是一個精明的拳擊手，不該這樣的。但他試圖打完第六個回合，卻沒成功。至少從我的那個位置看是這樣的?！?/p>

“你打過拳，斯卡德？”

“我十二、三歲時在青年組打過兩場。戴充氣手套，頭盔，兩分鐘一場。我太慢太笨了，一拳都沒打中?！?/p>

“你有體育眼光?！?/p>

“呃，我想是因為我看了很多場比賽?！?/p>

他沉默了片刻。一輛出租車突然拐到我們前面，他平穩(wěn)地踩下剎車，避免了一場車禍。他沒有破口大罵或猛按喇叭。他說:“卡內(nèi)利本該在第八個回合下場。在那之前，他應(yīng)該全力以赴，但不要太占上風(fēng)、過早落敗或被擊暈，否則最后一擊看上去不真實(shí)。那就是他在第四個回合放棄機(jī)會的原因?！?/p>

“但基德并不知道這是安排好的?！?/p>

“當(dāng)然不知道。今晚之前，他的比賽大多是誠實(shí)的，但像卡內(nèi)利這樣的拳擊手會對他造成威脅，何必在這個階段給他的不敗記錄抹黑呢？與卡內(nèi)利對決，他能積累經(jīng)驗，擊敗卡內(nèi)利，他能獲得自信。”此時，我們已到了中央公園西邊，正向北駛?cè)?。“最后一擊是貨真價實(shí)的?？▋?nèi)利本該在第八回合時敗下陣來，但我們希望基德能讓我們早點(diǎn)回家，你瞧，他做到了。你覺得他怎么樣？”

“他前途無量?！?/p>

“我同意?！?/p>

“有時他的右邊會露出破綻。在第四個回合——”

“沒錯，”他說，“他們也跟他強(qiáng)調(diào)了這一點(diǎn)。問題是他總能對付過去?！?/p>

“呃，如果卡內(nèi)利打算取勝的話，他今天就混不過去了?！?/p>

“沒錯。哦，幸好他沒打算取勝?！?/p>

我們一直在談拳擊，直到到了第一百零四大街，錢斯小心翼翼地掉了一個頭，然后在一個消防栓旁停下。他熄了馬達(dá)，但沒拔鑰匙?！拔宜退髂釈I上樓，”他說，“很快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