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遍布她的蹤跡。當(dāng)我翻查她梳妝臺抽屜和衣櫥里衣服的時候,還能聞到她的味道。她的床鋪沒有整理。我掀起床墊,查看下面。無疑,在我之前已有人這樣做過。我什么也沒找到,便放下床墊,她刺鼻的香味從皺巴巴的床單漫起,充塞著我的鼻孔。
在客廳里,我打開一個壁櫥,發(fā)現(xiàn)她的毛皮外套、大衣和夾克,還有整整一格的葡萄酒和酒瓶。一瓶兩百毫升瓶裝的“野火雞”波本威士忌吸引住我的視線。我發(fā)誓我已經(jīng)品嘗到了那濃烈的波本酒味,喉嚨感受到吞咽它的感覺,一股熱辣流向我的胃,暖意直通足尖和指尖。我關(guān)上櫥門,穿過房間,坐到沙發(fā)上。我本來沒想喝酒,幾個小時以來也沒想過酒,看到烈酒純屬意外。
我回到臥室。她的梳妝臺上有個首飾盒,我打開查看。有很多耳環(huán),兩條項鏈,一串看上去像是假的的珍珠,幾只手鐲,其中一個非常迷人,象牙做的,鑲邊像是金子。另外還有一枚俗氣的班級紀(jì)念戒指,來自威斯康星州奧克萊爾市拉法雷特高中。戒指是金的,內(nèi)側(cè)刻有14K字樣,掂掂重量想必還值點錢。
誰會拿走這些東西?銀河旅館里她的皮包內(nèi)有些現(xiàn)金,根據(jù)檔案里記載,大約是四百多元和一些零錢,這錢可能會轉(zhuǎn)交給她威斯康星的父母。但他們會大老遠(yuǎn)飛來認(rèn)領(lǐng)她的大衣和毛衣嗎?他們會要她的毛皮外套、高中戒指,以及象牙腳環(huán)嗎?
我又待了一會兒,記了一些筆記,克制住不去打開客廳櫥門,然后離開那里。我乘電梯到樓下大廳,沖門房揮揮手,對剛進(jìn)來的房客點點頭。那是個老婦人,用一條飾有萊茵石的皮帶牽著一條小短毛狗。小狗沖我狂叫,我才想到金的小黑貓下落不明。我沒看到它的蹤影,浴室里也沒見到它的穢物盤。有人把它拿走了。
我在街角處攔住一輛出租車,到旅館門前付車費時,我才發(fā)現(xiàn)金的鑰匙同我口袋里的零錢混在一起。我忘記把鑰匙還給門房,他也沒想起跟我要。
我有一個口信。喬·德金打過電話,留下警局的號碼。我打過去,對方說他出去了,但還會回來。我留下我的姓名和電話。
我上樓回房,氣喘吁吁,筋疲力盡。我躺下來,但無法休息,控制不住腦中連綿的思緒。我下樓去買了奶酪三明治、法式炸薯條和咖啡。喝了兩杯咖啡后,我從口袋掏出唐娜·坎皮恩的詩。詩中有什么東西似乎在召喚著我,但我想不出是什么。我又讀了一次。我不懂這詩的意思。從字面上看它該有一定含義。但我總覺得詩里有個東西在向我眨眼示意,意圖引我注意,但我頭腦不濟(jì),無法會意。
我走到圣保羅教堂。演講人在用一種超然的輕松口氣講一個恐怖故事。他的父母都死于酗酒,父親得了急性胰臟炎,母親醉酒時自殺。兩個兄弟和一個姐妹也相繼病死。另一個兄弟因腦水腫還在州立醫(yī)院接受治療。
“我戒酒幾個月之后,”他說,“聽說酒精會殺死腦細(xì)胞,我開始擔(dān)心自己可能腦傷嚴(yán)重,所以去找我的輔導(dǎo)員,告訴他我的憂慮?!?,’他說,‘也許你有腦傷,有這可能。不過我先問你,你能記住哪天在哪里開會嗎?你能毫不費力找到會場嗎?’‘能,’我告訴他,‘這些我都能做到’?!蔷蜎]事,’他說,‘你目前所需要的腦細(xì)胞都有了。’”
我在休息時離開。
旅館前臺又有一個德金留下的口信。我馬上打過去,他又不在。我留下姓名、電話,然后上樓。我又拿出唐娜的詩看,這時電話鈴響了。
是德金。他說:“嗨,馬修。我只是想說,希望昨晚沒給你留下惡劣印象。”
“你指什么?”
“呃,總體而言,”他說,“偶爾我會受不了壓力,你懂我意思吧?我需要發(fā)泄,發(fā)發(fā)酒瘋,說說胡話。我不常這樣,但偶爾為之?!?/p>
“當(dāng)然?!?/p>
“大部分時間我熱愛工作,但有時壓力太大,有些事情是你不想看到的,所以時不時地我得把所有這些垃圾從我體內(nèi)清除出去。希望昨晚分手前我沒太失態(tài)?!?/p>
我向他保證他沒做錯什么。我在想,昨晚的事他到底記得多少。他已經(jīng)醉得足以失去記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失憶的。也許他只是有點記憶模糊,不確定我對他的發(fā)作有何看法。
我想起比利的女房東對他說的話?!安槐卦谝猓蔽艺f,“主教也會犯這樣的錯誤?!?/p>
“嘿,我得記住這句話。主教也會犯這樣的錯誤。或許真的犯過呢?!?/p>
“也許吧?!?/p>
“你的調(diào)查進(jìn)展如何了?有眉目了嗎?”
“還很難說?!?/p>
“我懂你意思。如果有什么我能幫忙的話——”
“實際上,還真有?!?/p>
“哦?”
“我去了銀河旅館,”我說,“和一名經(jīng)理助理談過,他給我看了瓊斯先生的登記卡?!?/p>
“大名鼎鼎的瓊斯先生?!?/p>
“上面沒有簽名。名字是用印刷體寫的?!?/p>
“我猜也是?!?/p>
“我問他是否可以給我看看過去幾個月的卡片,看有沒有同樣用印刷體寫的簽名,然后同瓊斯的筆跡相對照。他說他無權(quán)決定?!?/p>
“你該給他塞點錢?!?/p>
“我試過。他根本沒懂我的用意。不過你能讓他拿出簽名卡的。他不幫我是因為我沒有官方授權(quán),但如果警方出面的話,他肯定會照辦?!?/p>
他沉吟了一陣,然后問我這線索是否真的有意義。
“很可能?!蔽艺f。
“你認(rèn)為兇手以前在那旅館住過?用別的名字登記?”
“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