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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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端午，頤和園諧趣園的大戲臺照樣要演三天戲。慈禧太后歪在御榻兒上，心情很好，邊瞧戲邊道：“德齡啊，戲可比書要有用多了，書上大多都是死道理，戲卻是活生生的，禁得住琢磨啊。所以世上很少有人對一本書百看不厭，可對一出戲看上百遍的人有的是?！钡慢g道：“老佛爺說的何嘗不是。譬如西洋有個(gè)叫做莎士比亞的，是英國人，他作的四大悲劇，真是讓人百看不厭。特別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慈禧很注意地聽著，道：“講啊，怎么不講了？我聽著呢?！钡慢g賠笑道：“奴婢不敢班門弄斧。”慈禧笑道：“宣你們姐兒倆進(jìn)宮，留在我身邊兒，為的就是多聽聽西洋的玩藝兒，有什么新鮮的，你們不必忌諱，統(tǒng)統(tǒng)講來，也好讓我們娘兒們多開開眼！”容齡道：“老佛爺，外國的戲可多了，有直接寫的戲，還有用小說改的戲，像《茶花女》，就是小說改的戲?？杀?，我額娘聽一回哭一回！”慈禧笑道：“喲，原來洋人也有苦戲，那我倒想聽聽！”容齡道：“我就不愛瞧苦戲，可《茶花女》是個(gè)例外。明兒等閑了，我和姐姐給您演一出兒瞧瞧！”慈禧笑道：“還是五姑娘孝順！我今兒還專門兒為你點(diǎn)了一出《鬧天宮》，你可愛瞧？”容齡喜得拍起手來，道：“那可是我最愛瞧的戲！多謝老佛爺！”四格格在一邊搶著說：“老佛爺，那您說我該瞧什么戲呢？”慈禧笑道：“你呀，也就和容齡瞧的差不多，無非還可以加一些癡男怨女的戲罷了?！彼母窀裼懥艘荒橂瑡舌恋匾粨P(yáng)絹?zhàn)樱骸袄戏馉?！”眾人都笑了。德齡又問：“老佛爺，那滿朝的大臣該看哪一出戲呢？”慈禧正色道：“德齡問得好，下面的這出戲，就是給大臣們瞧的，也是給皇上瞧的?；噬?，你可仔細(xì)瞧瞧，瞧我點(diǎn)得對不對?！惫饩w勉強(qiáng)笑道：“皇爸爸，誰都知道您最懂戲，您說的理兒，連角兒們都服氣，朕豈有不服氣的道理？”慈禧抹了他一眼：“好啊，那就一塊兒瞧瞧吧！”

原來是名角李溜子主演的《下河?xùn)|》，演員在臺上唱念俱佳，惟妙惟肖。臺下的眾人都看得入了迷。李溜子演的奸臣?xì)W陽方十分到位。容齡氣得銀牙緊咬道：“姐姐，這個(gè)奸臣太冷酷太狠毒了！”德齡點(diǎn)頭道：“是啊，他演得太生動了，真的是一個(gè)偉大的戲劇演員?！笨删驮谶@時(shí)，身旁的慈禧突然大喝一聲：“來人哪！”眾人立刻靜下來。容齡悄悄地問額娘：“老佛爺這是怎么了？”裕太太道：“照說該是賞銀子吧？”誰都沒想到慈禧會說：“給李溜子四十杖責(zé)！”

光緒的臉立刻變得煞白，德齡姐妹也都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臺上李溜子被扒了褲子按在那兒，木杖雨點(diǎn)一般地落在他的身上，他不斷掙扎，臉上的油彩已經(jīng)花了。

皇后壯起膽子小聲問道：“老佛爺，他唱錯(cuò)詞兒了？”慈禧哼了一聲道：“他唱得好呀，詞兒沒錯(cuò)，字正腔圓的，演得太好、太像了，活脫脫一個(gè)大奸臣呀。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奸臣，狠狠地打他，正好可以警示眾位大臣，弘揚(yáng)天下正氣呀?；噬希阏f對不對？”光緒低聲說了一句：“皇爸爸，兒子身體不適，想先告退了?！贝褥抗怃J利地看了他一眼：“哦，身體不適？我看也沒什么大不了，無非就是胸悶氣短吧，這是你的老毛病了。也好，你坐在這兒氣兒也順不上來，還是回去好好調(diào)理吧。”光緒忙道：“謝皇爸爸?！逼鹕肀闳ァＹN身太監(jiān)孫玉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