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這人根本入不了佛門?!彼χf,“俗緣太深,六根不凈?!?/p>
“這話就更不對了!自在為之,我心即佛,才是佛教的真諦。燒多少炷香,磕多少個頭也沒用,那么多和尚尼姑,你看有幾個修煉成佛的?!”
“這倒是?!彼聊?。忽然想起自己的妻子,每遇寺院便要進(jìn)去燒香拜佛求簽,不求到上上簽便不走,這幾乎成為一種固定模式。而那上上簽所示的,不過是俗人的最最俗不可耐的心愿而已,令人聯(lián)想到《漁夫和金魚》的故事中的老太婆。
“你為什么到這兒來?”她忽然問,剛才那一番精彩的談話如濤聲大作,之后忽然變得一片清冷。
“這話本身就問得沒有禪性。沒什么‘為什么’,想來,就來了?!彼f。
“總是有原因的。”她歪著頭想一想,“不過這原因你不肯說罷了。中國人還沒到想來就來的那個份兒上?!?/p>
他詫異她的敏銳,但仍然什么也不肯說。
“那么你呢?你有‘為什么’嗎?”
“當(dāng)然有?!彼谌琰c漆的眸子亮閃閃的。她的這種潛藏的小小傲氣很讓他喜歡,這傲氣在她身上常常像個小女孩斗氣似的讓他好笑。
“我做了二十年的敦煌夢。”
“二十年?你一共才活了幾年?”
她沒理他:“這地方對我有一種神秘的感召力。這兒是佛的領(lǐng)地。既是人杰地靈的風(fēng)水寶地,又是神秘莫測的中國‘百慕大’?!?/p>
“你可以寫小說了?!?/p>
“你經(jīng)過河西走廊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一種恐懼?!”
“沒有?!?/p>
“你真奇怪。”
“你才奇怪。我好像是頭一回聽說過河西走廊還有什么恐懼感的……”
“你沒聽說河西走廊上經(jīng)常莫名其妙地出車禍,吞沒一些人嗎?”
“出車禍?zhǔn)怯械模@原因太復(fù)雜了,比如天氣、司機的技術(shù)……”
“得了!”她急切地打斷他。他平時說話是最不愿被打斷的,可這次卻并不反感,甚至有想和她爭論一番的愿望,這愿望說到底是不想讓她離開。
“難道,你從小到大,就沒經(jīng)歷過一件神秘的事嗎?”她的一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挑戰(zhàn)似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