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方家園雜詠紀事》中卻描述一個更加有趣的畫面,說徐桐和崇綺將廢立之奏稿密請慈禧太后閱后,慈禧太后說:“你兩人須先同榮祿商定”。于是兩人便去見榮祿,說奉太后懿旨,將此稿給榮祿看。榮祿接稿看后,突然以手捧腹大叫道:“啊呀,這肚子到底不容啊,適才我正在茅廁,瀉痢未終。聞兩公來有要事,提褲急出,今乃疼不可忍”。說完,榮祿丟下他們兩個蹌踉奔入,良久不出。這時天正嚴寒,徐桐二人納稿于袖,移座圍爐。再說榮祿,其實他哪里是什么肚子疼,其實是偷偷出去找幕僚樊增祥商議對策去了,卻把徐桐和崇綺兩老頭撂那兒了。
等榮祿回來,他又說:“剛才還沒看明何事,今請一看”,于是又接過奏稿看了數(shù)行,隨后便突然將稿子往火爐里一塞,火焰騰起,榮祿還連聲說:“我不敢看哪!”(好個奸猾的榮祿?。┬焱┐笈?,說:“此稿太后閱過,奉懿旨命爾閱看,何敢如此”。榮祿說:“我知太后不愿作此事”。徐桐兩人爭說實出太后之意。榮祿說:“我即入見,果系太后之意,我一人認罪?!庇谑菢s祿便去見慈禧太后,痛哭碰頭,說冒此大險,萬萬不值,一旦招起大變,恐怕禍及太后,慈禧太后這才懼而不敢作。
對于此事的結(jié)局,《崇陵傳信錄》作了一個稍微不同的描述,說榮祿去見慈禧太后說:“傳聞?wù)f將有廢立之事,是否真有其事?”慈禧太后故作敷衍:“未曾聽說。然這事可行乎?”榮祿說:“太后要做的話,誰又敢說三道四?只不過皇上罪行不明,要是外國公使起而干涉的話,這不可不懼?!贝褥笳f:“事機已經(jīng)泄露,如何是好?”榮祿說:“倒也無妨,皇上春秋已盛,仍無皇子,不如擇宗室近支子弟建為大阿哥,為上嗣子,兼祧穆宗(同治),育之宮中,徐篡大統(tǒng),這樣就師出有名了。”慈禧太后沉吟良久后說:“你說得很對?!睅滋旌?,慈禧太后召集近支王公貝勒、御前大臣、內(nèi)務(wù)府大臣、南上兩書房、翰林部院尚書在儀鸞殿開會。當時人都以為要行廢立之事了,內(nèi)廷蘇拉還說:“今日要換皇上了!”不過最后詔書下來,卻是立溥儁為大阿哥之事,也就是歷史上說的“乙亥建儲”。
榮祿一向喜歡在幕后操作,他對于廢立之事,也不敢輕舉妄動。清人筆記上還記載了他訪求李鴻章意見之事。陳夔龍在《夢蕉亭雜記》里說,榮祿將廢立之事告知李鴻章后,李鴻章起而大聲道:“此何等事,詎可行之今日。試問君有幾許頭顱,敢于嘗試此事?若果舉行,危險萬狀。各國使臣,首先抗議,各省疆臣更有仗義聲討者,無端動天下之兵,為害曷可勝言。東朝圣明,更事最久,母子天倫,豈無轉(zhuǎn)圜之望。是在君造膝之際,委曲密陳成敗利鈍,言盡于此”。榮祿聽后急忙回報慈禧太后,說以此事不可行。
《語林》中也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說榮祿去見慈禧之前,先拜訪了李鴻章。當時李鴻章因為甲午戰(zhàn)敗,聲譽掃地,雖說是入閣辦事,實際上無事可做(清代內(nèi)閣大學士與軍機大臣非同日可語也),每日只是閑居賢良寺,門可張羅。一日榮祿來訪,兩人深談至晚餐,這時,榮祿屏退左右,說:“太后將行大事,天位當易,惟亡命者肆意鼓吹,恐友邦為所惑,夙知公嫻習外情,煩一探其向背?!崩铠櫿抡f:“我辦外交數(shù)十年,皆人先謁我,且此系內(nèi)政,先詢?nèi)?,失國體。如必詢,當授我以兩廣總督,我先于泰晤士報傳其風說,屆時外賓必來賀我,詢我以國事,我可就而探之?!睒s祿大喜,回報慈禧太后不久,李鴻章便被任命為兩廣總督。外國公使們聽說李鴻章調(diào)任兩廣總督,紛紛來賀,于是李鴻章便轉(zhuǎn)叩其意,外國公使稱他們國書是致光緒帝的,今易帝位,是否繼續(xù)承認,尚須請示本國云云。李鴻章后來便說外國公使不愿承認新帝,于是“內(nèi)禪”之議暫止,最后改立了大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