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易》學(xué)厄于王莽

《易》學(xué)于西漢為盛，乃至東京，幾成絕響。施、孟、梁丘三家之學(xué)，若存若亡，費氏高氏，亦罕傳述。至漢季始有馬鄭荀虞諸氏，繼緒而興，陸績、劉表、宋衷諸氏，均有撰著，然習(xí)費氏古文者為多，三家之《易》，僅虞翻延孟氏一線，余子皆湮沒無聞矣。嘗疑東西二京，相去非遙，何以《易》學(xué)之驟然衰落，一至于是，此其中必有原因。嗣據(jù)金石家所探索，謂西漢無碑，因王莽惡稱頌漢德，故鏟除殆盡，間有存者，非伏藏土中，或深埋窮谷，為搜剔所不及者耳，于是悟《易》注之亡，亦或莽之所為。蓋西漢《易》學(xué)既盛，而讖緯之說，又成俗尚，西京士大夫，往往侈言陰陽，觀馬班諸書所錄書疏，可見其概。莽初則利為己用，名位既成，惡而去之，乃勢所必然，竄改五經(jīng)之作用，亦此物此志焉。又據(jù)班《書》即《漢書》。《儒林傳》，高相子康以明《易》為郎。王莽居攝，東郡太守崔誼，謀舉兵誅莽。事未發(fā)，康候知東郡有兵亂，私語門人，門人上書言之。后數(shù)月崔誼兵起，莽召問，對受師高康，莽惡之，以為惑眾斬康，亦足為莽摧殘《易》學(xué)之一證焉。行篋無書，他日當(dāng)詳考之。嗚呼，《易》幸不亡于暴秦，乃厄于偽新，殆所謂“美新劇秦”也歟。按：呂政不知書，故儕《易》于卜筮，不甚注意。而王莽則深于經(jīng)學(xué)者也，知《易》道廣大，必為小人之憂，乃陽奉而陰沮之。一手遮天，直欲盡掩天下后世之耳目。諺曰：“家賊之禍倍烈于盜”，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