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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屋》節(jié)選(24)

七屋 作者:(土耳其)艾芙·麗泰·克羅提爾


軍隊在城里橫沖直撞,看到什么就搶什么,人們的仇恨與憤怒蘇醒了,像傳染病一樣迅速播散。圣史蒂芬教堂與水果店之間的一些住房或是店鋪著了火。吞噬了每個街區(qū)標(biāo)志性的豪舍,吞噬了天堂般的園林。寺廟、大理石神像、體育場、夢想中心、圓頂屋、炮塔、宣禮塔,一日之間,四千年人類文明的精華被摧毀。有誰能饒恕這個瘋狂的暴行?救火的人騎著馬,拆掉房子外面的木板,挖開古老的地下蓄水池,想要找到水源。水泵都不能用了。水管也著起火來。有人沖向海灣,打來海水想要滅火。艾詩瑪和孩子們看著大火一點(diǎn)一點(diǎn)吞噬著他們生活的家園,他們把鼻子壓在窗玻璃上,注視著另一邊去了就回不來的現(xiàn)實(shí)世界。他們看著,看著,這時窗玻璃因?yàn)檫^熱而碎了。每一塊碎玻璃都映著他們的臉,他們的心好像也跟著碎了,碎得無法修補(bǔ)。

風(fēng)好像突然停了一會兒,但是忽然變了方向,向我們吹來。窗子已經(jīng)上了栓。仆人們匆匆地跑向花園,瘋狂地從井里泵水,裝滿每一個盆罐,并把它們沿著邊界擺開。

法瑞特從火海里沖出來,深紅色的肌膚,像長著角,“和我一起走吧?!彼蟀姮?。

“你怎么會以為我會在這個時候拋下我的家呢?”她對他說,手抓著絲巾遮住她的下半邊臉?!叭绻@座房子注定要被燒毀,那么我也一樣。我認(rèn)命了!”

不知道還有別的什么辦法,她祈禱上天降下冰雹。

大火已經(jīng)把街角的幾間商店吞掉了:乳品店,肉店,還有那家雜貨店。巨大的火浪滾滾而來,爆炸著,冒著旋轉(zhuǎn)著的黑煙。因?yàn)楹ε聯(lián)尳?,一些鄰居躲在房子里不敢出來,被活活燒死在里面。一個人沖出來,扛著家具,或是版畫、燭臺,一切他能夠救出來的東西。像火山噴發(fā)出來的灰燼飄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他們沖向海邊,沖進(jìn)海里。其他人像被催眠了似的,笑著跑進(jìn)火里,幻想自己像火蜥蜴般百火不侵。

大火優(yōu)雅地、輕蔑地席卷大地。我無助而安靜地面對著熱浪,一動不動,面對著我的困境。除了痛苦地迎接火之死神亞茲拉爾貪婪的吞噬我別無選擇。在那一刻,我意識到,我也有靈魂。我的身體也許會葬身火海,但是我的靈魂會永生。我們不僅存在于某個空間,也存在于無聲的時間里。

艾詩瑪看著阿多尼斯之樹被火舌包圍。她感到末日將至。她把兩個男孩緊緊地抱在胸前,不停地祈禱。她舉起雙手,含淚向上帝祈禱。

偶爾,法瑞特撒旦般的臉在火海里浮現(xiàn)。兩個女孩不愿意逃跑,因?yàn)樗齻兊闹艺\,也因?yàn)閯e無選擇。她們能去哪兒呢?誰還會關(guān)心她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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