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么知道我來了?”
他摸一下耳后。“我進城辦事,順道過來看看。你性子急,我想著你要是今天來,肯定一早出門,到昆明坐下午第一班車,差不多現(xiàn)在到?!?/p>
我心里一熱,果然是知女莫若父。不過,有這等工夫,主動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早上出門前我還不死心地撥過他的電話,當時仍然沒信號。
爸伸手拽過我的行李箱,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沒聽清,緊跟上他的步伐。爸在云南人當中算是高的,由于早年的勞作,他的右肩以不自然的角度往下傾斜,看上去有點重心不穩(wěn)。他晃著斜肩膀大步走去,一點看不出是六十過半的人。
等我們一先一后走出車站大門,我知道爸剛才嘀咕什么了。他覺得我行李少。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我那只嬌小的行李箱往一輛半舊藍色皮卡的車兜一扔,接著打開車門,跳上駕駛座。我站在原地發(fā)呆,爸從車窗探出胳膊,示意我上車。
我坐進副駕駛,車里有股汽油味,混合著土味兒。我忍不住問:“你有駕照?誰的車?”
爸習慣性地摸了摸耳朵,戒煙留下的后遺癥?!榜{照當然考了,不然能上路?車現(xiàn)在是我們家的,從老柴家買的二手?!?/p>
我詫異極了。“你在電話里沒講?!?/p>
“你回來不就看到了嘛?!?/p>
爸發(fā)動車子,小心地避開一輛走在路中央的馬車。都二十一世紀了,這條國道上仍有鬃毛虬結的瘦馬拖著木制車斗緩緩前行,時光在老家仿佛是以另一種速度流逝的。與這副光景不協(xié)調(diào)的是鎮(zhèn)上新添的公交車,我一開始沒認出那是什么,常見于高爾夫球場的敞篷電瓶車上坐著男女老少,車頭貼著目的地,“一中——南門——東大街”。這些地點步行也不過幾分鐘。另一道不協(xié)調(diào)風景當屬我爸的皮卡。
爸開車的時速不超過三十公里,開到村子入口,我在爸拐彎前叫了一聲。
“我有點事。爸,你先回家。我等一下就回。”
我跳下車,沿著國道往前走,一邊回頭沖爸和他的半舊皮卡揮手。我看見爸在車里又摸了下耳朵。他頻繁做這個動作,肯定是有話悶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