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寒暄了一會兒。何書把她的情況說了個夠:她丈夫是鄰村支書的兒子,目前在外當兵。她不喜歡和公婆住,所以待在娘家。她還問起我的工作,收入情況,是否結(jié)婚,有沒有對象。我感到頭皮一陣發(fā)麻。
我逮了個空子問何媽媽,何琴這幾年有沒有回來過,這半年聯(lián)系不到她之前,有沒有什么異常。老太太的答案和我掌握的相同。說是何琴去年春節(jié)回的家,待了一個多月又走了。我問是不是去深圳,她說那可不一定。
“你也知道,我家這個姑娘最怪的,去哪里不愛和人講?!?/p>
她說的沒錯。我?guī)缀鯖]得到任何有意義的信息。這時又聽何媽媽說:“你回來是不是幫你爸?他那一百畝,我們都覺得不好搞?!?/p>
我沒回過神,何書立即搶白:“人家是記者,怎么可能種地!”
老太太笑道:“是呢,我糊涂了?!?/p>
我納悶地問:“種什么地?”我爸光棍兒一條,自留地并不大,他進山后一直租給別人。這是從哪里跑出來的一百畝?
何書說:“你爸沒告訴你?他承包了一百畝,就最近的事。都說他要種包谷,估計是看動力一號的行情好?!?/p>
“動力一號?”這名字聽起來很科幻。
“不是吃的包谷,”何媽媽解釋,“大公司收了拿去煉油?!?/p>
“玉米油?”我繼續(xù)困惑,我們這個貧困的烤煙種植縣怎么開始種玉米了。
何書看我的眼神透出好笑的神氣?!安皇怯?,是汽車用的酒精。你們大城市的人只管開車,也不關(guān)心車子怎么跑起來?!?/p>
我這才把“動力一號”和某條經(jīng)濟新聞聯(lián)系起來。燃料乙醇,玉米種植風潮,專家對農(nóng)民“不務正業(yè)”的憂慮。如此等等。難道我爸也因為眼饞利潤撲上去,一口氣承包了一百畝地?不像我爸會做的事。我想趕緊回家問個究竟,匆匆向何家母女告辭。
出了大門我才想起,忘記問一下何家爸爸的情況,即便是出于禮貌。何家兩個女人說這說那,半句也沒提那個人。他在何家的存在意義似乎就是和妻子生了琴、棋、書三個女兒,其中一個如今下落不明。至于他本人,則是十幾年如一日不明下落,偶爾晃悠回來,轉(zhuǎn)眼又不知去了哪里。何琴很少主動讓人知道自己的飄蕩軌跡,大概有父系的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