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在他的人生中,或許只是歲月中的一點漣漪。無傷大雅,卻也值得偶然想起,付之一笑。而對于她,卻是史無前例的重要,仿佛她十七年人生最溫暖明亮的一瞬,就在此刻定格--那是要放在心底,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回憶的。
好在,他給的這一點,正好是她要的全部。
僅僅這一瞬間的契合,也足以讓他們安然相處過一段時光。
Candy在劇團附近租了一間公寓,不是為了改善居住環(huán)境,而是為了保密。她細心選擇了公寓的檔次,并不大,卻有南向的落地窗戶,溫暖整潔。租金是她努力打工就能負擔得起的,不會引人過分懷疑。房間已自帶了全套家具、床品,甚至碗碟。她唯一添置的,是一架有南亞風情的描金雕花衣柜。這是二手市場淘來的舊物,柜門上有飛鳥和蓮花的圖案,帶著銹色斑駁的銅質(zhì)大鎖,看上去就讓人聯(lián)想到香艷而幽暗的東方傳說。她將買來的香水、珠寶、服裝等奢侈品通通鎖在里邊,平時從不打開。
這些都是為他準備的,只為他。
然而電話響起的次數(shù)仍然屈指可數(shù)。大概兩周一次,地點是不同的五星級酒店套房,正午、深夜、凌晨。每次見面不過幾個小時,繾綣之后,他會立即派人送她回來,不會多留一刻。
但即使這樣短暫的相處,她亦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因為有他,她局促狹窄的生命仿佛被突然推開了一扇窗,投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亮色。之前十七年粗鄙暗淡的時光頓時自慚形穢,匆匆退避到記憶的角落里,化為灰土,讓位給新生的一切。
那是奢華富麗的羽衣霓裳,優(yōu)雅精致的生活方式,溫文從容的言談舉止。
還有,不可言說的床笫之歡。
早在童年時代,她就已知曉男女之事的含義,卻只是覺得滑稽和可笑。記憶中晦暗的房門后,母親徹夜的呻吟是那么矯揉造作,和恩客的調(diào)笑里夾雜著最污穢的字句。這一切都讓她覺得可憐亦可厭。記得有一天中午,當她推開房門,一股郁暗腐敗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禁不住皺眉。在那污跡斑駁的床單上,母親慵懶地坐起身,毫不遮掩赤裸的身體,只是向她揮手,讓她把桌上那個骯臟的水杯遞給她。
這是房間里唯一的水杯,曾被不同客人粗暴地使用,杯壁上已被碰上了缺口,里邊盛著半杯隔夜的汽水,泛著稀疏的泡沫,應(yīng)該是某位客人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