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開口說：“我不是不喜歡你，我知道你是辦案高手。我從報紙上讀過關(guān)于你的報道，你總有能力解決疑難案件，也總能找到那些失蹤了很多年的人，有的比我女兒失蹤的時間還要長。但問題是，帕克先生，你最后找到的通常都是死人?？晌乙业呐畠夯钪貋怼！闭f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所以你認為雇我調(diào)查就等于承認你女兒已經(jīng)死了？”

“就是這樣?！?/p>

歐文的話似乎撕扯開了我內(nèi)心深處的傷痛，和他手上的傷口一樣，我的傷痛也沒有完全愈合。我是個失敗者。對于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是失敗者，我沒能保護她們；對于歐文嘴里的那些失蹤的人們，我是失敗者，我只能在他們失蹤或徹底消失許久之后，才弄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努力讓自己去原諒失敗的自己，去接受不可改變的過去，我努力找理由說服自己，我沒能保護好身邊的人——包括我摯愛的妻子和孩子——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因為我根本沒有能力阻止那些壞人。我可以每天二十四小時陪在蘇珊和珍妮弗身邊，可在我稍不留神或偶爾轉(zhuǎn)頭的剎那，壞人還是會趁機把她們從我身邊奪走?，F(xiàn)在的我經(jīng)常游離于生死兩個世界，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逝者安息，讓生者快樂。我本來以為傷痛已逝，可是歐文的話再一次讓我跌入痛苦的深淵，那是我不愿意面對的。

我打開他的車門，示意他上車離開：“天晚了，布萊思先生，很抱歉我不能讓你生活在虛假的希望中，我只能說，我會把你女兒的案子繼續(xù)查下去。”

他點點頭，卻沒有坐進車?yán)?，而是默默地望向遠處的沼澤地，望向朦朧月色下的安靜水面，似乎在沉默中反思自己說過的話。

他輕聲說：“我知道她死了，永遠也回不到我們身邊了，我只想給她找個美麗而安靜的地方安息。我知道，這件事對我們來說永遠不會過去，我們的痛苦永遠不會結(jié)束。我只想能找到她，親手為她下葬，只想在想念她的時候和她媽媽帶著花去看看她。你明白嗎？”

聽著他的傾訴，我真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想到他有可能不太欣賞這種安慰方式，我便只是和他告了別。

“我明白，布萊思先生。路上小心，我會和你們保持聯(lián)系的?！?/p>

他坐進車?yán)铮恢睕]看我，直到車拐彎上公路時，我才從后視鏡里看到他的眼神，眼神里含著怨恨，因為他剛剛在我面前承認了他最不愿意承認的事實。

布萊思走后我沒有立刻進屋，我獨自坐在門廊上，看著公路上疾馳而過的一束束車燈發(fā)呆。當(dāng)我抵御不住蚊蟲的叮咬回到屋里時，蕾切爾已經(jīng)酣然入睡了。我悄悄爬上床，躺在她身邊，更確切地說，是躺在她和孩子身邊，我看見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