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廝如此熱心地勸誡我,大有把我當(dāng)成“自己人”的意思。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世界雖然只有一個世界,但在不同的人眼中卻是相反的。一些人的真理注定是另一些人的狗屎,而且就算習(xí)慣了吃屎,屎的味道也不會變成甜的。在新記者分組的時候,我堅定地請求老岑“帶”我。那時候,想跟老岑的還有肖瀟,但老岑卻覺得他的性子太溫軟了,并不看好他,只讓他干些案頭的雜活兒。令老岑失望的是,后來退出的反而是我,肖瀟卻接了他的班。
話還是得說回小米。既然她執(zhí)意睡陽臺,我也就承認(rèn)了這個事實。我認(rèn)為,親人之間最大的障礙其實來自于一方一廂情愿地用主觀去揣測另一方。越是強勢的一方,越習(xí)慣于這樣做。有血緣關(guān)系怎么啦?那也不說明你冷就是她冷,你熱就是她熱,你喜歡就是她喜歡,你厭惡就是她厭惡。雙胞胎還有因為這個原因而老死不相往來的呢。既然我認(rèn)可了小米是我妹妹,就更不能讓我們的關(guān)系變成各自的負擔(dān)。
這也是我想要對她采取的基本態(tài)度:她來了,我給她提供一個睡覺的地方;她走了,我就迅速把她忘了;能幫上忙的事兒我也幫一把,但決不上趕著給她充當(dāng)什么“人生導(dǎo)師”——那種嘴臉只適合李無恥之流誘奸懵懂女青年,對自個兒妹妹犯不著。再說句不好聽的,別說小米只是看起來像一個不良少女,她就是真變成一女流氓,那也不關(guān)我的事兒呀。操心也該我母親去操。我母親從小到大就沒怎么關(guān)心過我,如今小米要是讓她很頭疼,那也算是“現(xiàn)世報”?;钤?!
而多少年以后想起小米,我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形象,仍然是她蜷在我的陽臺上睡覺的樣子。有時候,我感覺自己與其說是認(rèn)了一個妹妹,倒不如說是養(yǎng)了一只貓。
本著“由她自生自滅”的既定原則,我和小米住在了一起。然而沒過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這一原則完全是我的一廂情愿。想不相互影響是不可能的。
吃飯是第一個問題。我那房子除了公攤面積,還有一塊兒白掏錢的地方就是廚房,因為我基本上沒自己開過伙。這固然是生活狀態(tài)決定的:以前一直在上學(xué),吃食堂;上班的頭幾年干的是特別報道,忙得沒晝沒夜的;后來墮落成了一個媒體混子,卻調(diào)進了“美食版”,從事豬八戒修成正果之后的事業(yè),這就更沒有自己動手的機會了。有飯局的時候,我就敬業(yè)地出去胡吃海喝,沒飯局便干脆在附近的街上隨便湊合,哪怕吃“麥當(dāng)勞”也可以。好在常年沒家的生活讓我的胃和嘴并不挑剔,除了犯過一次急性胰腺炎,也沒出過什么大毛病。
小米來了以后,再有人打電話叫我赴局,我便也帶著她一塊兒去,進了屋介紹一句:“這是我妹妹,來蹭飯的。”而后我叮囑一下小米“揀好的吃”,就此不再管她,自顧自和人推杯換盞。有兩次我喝高了,回家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正好把午飯也給省了。
“桌上有零錢,你要餓了就到樓下吃面條?!蔽覑炘诒蛔永铮寺曃藲獾貙ξ萃夂耙痪?,然后繼續(x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