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無其事地問：“羅桑，曲西這個名字是什么意思？”

羅桑：“哦，曲是佛經(jīng)的意思，西，我也不知道了。信仰佛法的意思吧。”我覺得他在逗我玩。

兩年前，我曾經(jīng)問曲西，以后最想做什么。

兩年前的曲西想了想，幽幽地說，做尼姑也不錯，不用干活，還很干凈。

我驚得啞口無言，無端害怕。

飛鳥有時會落到地面上來，喇嘛有時也會還俗。

我曾見過一些還俗的年輕喇嘛，滿眼是興奮，新買的衣服穿在身上，還有些畏手縮腳，躍躍欲試地站在紅塵邊。幾年之后，很難看出他們還出過家。

我也曾見過還俗多年的漢子，又重新出家做了喇嘛，安靜地走過烈日下鐵砧般滾燙的庭院。有的人并沒有再次出家，卻在飯后，拿出佛經(jīng)誦念，回憶寺廟里的黃昏。

喇嘛也有害怕的事情嗎？佛法中有無畏智的說法。羅桑說：有，他怕死。怕的并不是死時的痛苦，而是不斷輪回轉(zhuǎn)世的痛苦。我笑著說，我也怕死，倒不是怕輪回，而是覺得很多事情還沒有做。若是漢族的和尚，也許會用“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來開導(dǎo)我，不過羅桑沒有勸我，只是開心地往咖啡里加糖，無論從什么事情里他都能找到樂趣。

我又問：“你的親戚家人，你是希望他們得俗世的幸福呢？還是希望他們得到解脫？”他說：“那當(dāng)然是得解脫好了?！蔽矣謫枺骸笆廊硕嫉媒饷?，誰來供養(yǎng)喇嘛？”他大笑著說：“世人都得解脫了，還要喇嘛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