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衿一心一意地彈琴，發(fā)出無意義的單音節(jié)，將他的提問敷衍過去，并沒想過要去理會。反正回不回答，他終是要說的，她完全明白。

“這是莫奈晚年畫的《睡蓮》，十三幅中的一幅。我和你說過，他極喜歡在陽光下作畫，最后眼睛出了問題，畫這些畫的時候幾乎失明。但這并沒有影響他的創(chuàng)作，你看看這跳躍的色彩、顫動的筆觸，蓮花或是倒影，似乎都浮在天際，看似隨意，卻美得夢幻……”

江子衿仍舊一根手指點一枚黑白鍵，始終不言不語，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并非將他的話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因而當(dāng)柯彥夕在她身邊坐下時，她便乖乖地停止彈奏，側(cè)過身子沖他笑。

“你沒有什么感想嗎？”柯彥夕不緊不慢地彈出一支舒緩悠揚的曲子。

江子衿在一旁搗亂，細(xì)長的手指貼著他的，他按哪一個，她便跟著按哪一個，“有啊，你彈得真好?！?/p>

“不不，我是說莫奈?！?/p>

“莫奈啊……”江子衿搖搖頭，“沒什么感想?！?/p>

柯彥夕將手抽走，臉色微微一沉。江子衿知道這是他不大高興的表現(xiàn)，連忙拽著他的胳膊搖晃。

“好吧，彥夕，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有感想了。”

柯彥夕這才又看她，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那你說說，我看看你有沒有悟性?！?/p>

“哦，好吧。”江子衿實話實說，“我的感想是，彥夕，為了保護(hù)我們的眼睛，我們是絕不應(yīng)該在陽光下看書畫畫的?！?/p>

“……”

江子衿被安排在翰府最好的一所初中上學(xué)，因為在家鄉(xiāng)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上過課，她所知道的許多知識都是靠旁聽或是自學(xué)得來的。頭一個學(xué)期極其艱難，她時?？嘀粡埬槒男ｉT里走出來，剛剛上車就將小臉擱在手臂上哭。

柯彥夕便將手搭在她的背上，撓癢癢似的抓啊抓，“小蠻，趕緊別哭了，給我笑一個?！?/p>

她便用手一擋，如同受了更大的委屈，臉更深地埋下去，幾乎是在吼：“彥夕，我真笨！”

一來二去，柯彥夕摸清了她的脾氣，只是給她拍背順氣，再也不出聲勸慰。江子衿反倒很快不哭了，側(cè)頭看向他，“彥夕，你怎么不說話？”

柯彥夕便沖她笑笑，“愛哭鼻子的小丫頭，區(qū)區(qū)幾門課就能把你打倒了?！?/p>

江子衿立刻坐得筆直，使勁地擦著臉上的眼淚，“才不會，我要和它們死戰(zhàn)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