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說我當然明白,所以你并不真的接受媒體的贊揚?!?/p>
“當然,媒體算什么!”簡女士吐了口煙。
“可我看你跟記者談得很好?!?/p>
“那還用說,我需要媒體。”
“你對別人也這么真實嗎?”
“我是太不真實了,所以有時會想對什么人真實?!?/p>
“所以找了我這個蹩腳偵探。”
“對,還是蹩腳作家?!?/p>
“蹩腳偵探作家。”
我們大笑。過了一會兒,我說:
“人老不真實是不是會覺得很難受?”
“是,是的,”簡女士掐掉煙頭,“你說得太對了?!?/p>
簡女士問我要不要喝點酒,我不反對。很快,葉子酒就拿來了,一些小菜,我與簡女士金樽對月,仿佛認識了幾十年。山上的談話如此寧靜,有時我?guī)缀跤X得是在天堂談話。我們原本毫無關(guān)系,現(xiàn)在如此貼近,直指各自的內(nèi)心,我忘了自己還是個偵探,或偵探作家。
五
如同我不擅長馬拉松一樣,山路對我一樣困難。我隨簡女士在莊園深處轉(zhuǎn)了幾天,實在不愿接受經(jīng)常來自她的援手,堅持認為自己能行。事實上我也的確行,當然總是時時感到來自腳下的一種尖銳的不變的力量。我可以戰(zhàn)勝平地,可以跑、跳,這都沒問題,沒人比我更輕盈更富有彈性,但是我對山地完全沒辦法。如果是和羅一在一起,我擔(dān)保羅一會把我抱起來或背在身上。我們到了養(yǎng)雞場。養(yǎng)雞場坐落在山谷,很開闊,周邊有漫長的白色絲網(wǎng)圍著,絲網(wǎng)蜿蜒起伏于山間,如果算上斜坡面積,雞場差不多相當于數(shù)個足球場那么大。成千上萬只雞或雞雛漫坡遍野,見我們到來,突然收攏,列成數(shù)個龐大的方陣。它們既激動又整齊,抖動著渾身的毛,毛色一波一波地閃爍,匯成斑斕的方陣光波,讓我油然產(chǎn)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統(tǒng)帥感,幾乎要喊出:“小姐們好!小姐們辛苦啦!”而我也幾乎聽到地動山搖、震耳欲聾的應(yīng)答聲--為您服務(wù)!“都是母雞吧?”我問簡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