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路上,我轉而又為自己內心的動態(tài)對人性感到失望:一個人,可以坦然地接受別人的慷慨,可是,就不能同時接受別人因過得優(yōu)渥而更單純的無聊?
我甚至連“謝謝”都沒說,“謝謝”代表接受,“接受”實則是一種不亞于“給予”的重要能力啊。
我趕在Chloe進門前五分鐘把鵝腿放在了廚房的長桌上,并且殷勤地按她制訂的標準給她沖調了一杯檸檬蜜:三片檸檬,一湯勺蜂蜜,八十五度的溫開水,順時鐘攪動四下,攪動時湯勺不能碰到杯子邊發(fā)出響聲,攪動的次數(shù)也不能多,否則就會過酸或過甜或果肉過分脫落。
Chloe 回來之后,面無表情地吃完她的晚餐,也喝了我為她準備的檸檬蜜。我對她吃完喝完什么都沒說感到有些失望,可我又尚未熟練掌握“邀功”這一項本領。
她水足飯飽之后又來了精神似的到她的辦公室處理公務,我只好也坐回我自己的座位上茫然地打開電腦。
Chloe沒有明確要求我在下班之后不能有自己的休閑娛樂,但她平日里制造出的威儀讓我根本無法在她面前放松。
我正在瀏覽網(wǎng)頁的時候朱莉打來電話,說我剛看的小說落在了餐廳。 “我讓我那個朋友給你送去,Allen,就是你剛才見到的那個男的,剛好他也住‘現(xiàn)代城’,跟你辦公室在一塊兒。你是在紫色那棟樓是吧?他住綠色那棟。”
“哦哦,不過我還沒忙完呢?!蔽覊旱蜕ひ籼氯??!皼]事兒,我把他電話號碼給你,你什么時候有空找他拿就成。”朱莉在電話那頭音色清澈,繼續(xù)著她心無城府的敞亮。我敷衍地把許友倫的電話號碼寫在了一張即時貼上,其實我自己清楚,我寧可丟一本喜歡的書,也不愿意挑戰(zhàn)自己面對陌生人的能力。
那時候,我以為,跟許友倫之間,不過是互為彼此的“路人甲”,我們的交集不過就限于我吃了他埋單的晚飯,而他拿走了我的《理智與情感》。
這樣一想,原本是寂寥的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