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我爹帶兵防御你們契丹，你們契丹人見打不過我爹，便勾結(jié)朝廷奸臣，誣陷我爹擁兵自重，妄圖謀反！”

“城中百姓也有謠言，說我爹只為擁兵自重，不肯出城迎敵，才造成當(dāng)年的契丹破城，屠殺三日！”

“我爹被凌遲處死在此處，活活被剮了三天，三百六十刀……朝廷降旨，不剮滿刀數(shù)便不準(zhǔn)斷氣！”

清笛一字一泣，卻始終不肯放聲哭泣，“這樣，朝廷和百姓還不解氣。所有人都詛咒我爹生生為豬狗！而我，作為他的女兒，自然豬狗不如，只能永生為妓！”

“籍沒入官，媽媽憐我，求著知州大人毀去了我從前戶籍，這才讓我能安生在院子里長到這么大。否則，如果霸州百姓知道我就是爹的女兒，他們早沖進來亂棍打死我……”清笛死死咬著唇，不許自己哭出來，“我爹的血肉被曝尸成灰，不許裝殮！我這個當(dāng)女兒的，每回從市口走過，都恨不得死掉……

“這三年來，我不敢祭拜爹爹，可是今日，我卻非要去的！”清笛轉(zhuǎn)頭望那狼狽石像，只恐今日是最后的機會了。

未來的命運難測，能否從契丹活著回來還未可知。這么多年不孝，今天是無論如何必須要盡人女孝道。

“就是你們契丹人，才害得我爹如此！”清笛仰頭望向小六，“該死的畜生！”

小六垂下眼簾去，唇角緊抿。

“……他們都咒我爹生生為豬狗，那日在街上我也聽他們罵你豬狗不如，我便想，我們本是同命的人呢，就算這世上沒人憐你，我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禍害?！鼻宓巡恋粞蹨I，在晨光里靜靜望著眼前的少年。

究竟是一日一日地益發(fā)后悔救了他，還是一日一日地越發(fā)不悔對他的心？

小六無聲垂淚，驀地轉(zhuǎn)身走到石像前去。

清笛視野模糊下去。

爹的石像上污穢不堪，小六卻徑自扯掉了自己的半幅衣襟，跪下來，一點一點擦凈那石像上的痰漬……

清笛合上眼睛，淚落如珠。

拼著性命，清笛從包袱里掏出火折子就想前去。小六卻起身走回來，扯住她的手臂，“被人發(fā)現(xiàn)的話，他們會活活打死你！”

“可是今日若不祭拜，雪，我也定然心死?！?/p>

小六咬牙回望周遭，手上再度用力，“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