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時才注意到許知言。
那是一個要么你注意不到,一旦注意到了便再也挪不開眼睛的小小少年。
聽他父親那樣說著時,他依然那樣安靜地坐在桌邊,接受著眾親友的不知是好意還是惡意的溫言安慰,像一個白玉雕的人兒,被人失手打碎了,又小心地粘了起來。仿佛再多一點的言語,再多一點的同情,便能將他重新?lián)羲?,再度是不可救藥的四分五裂?/p>
歡顏忽然便想起了母親銀姑。
她帶著她和聆花安睡時,常常驚叫著從夢中驚醒,或者失聲痛哭,或者怔怔出神。陪伴她們左右的婆子說她是給嚇的,最好找大夫開些藥,或許就好了。
但銀姑不肯。她總是驚惶地擺手,不愿多驚動一個人。
歡顏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在那個安靜地坐在桌邊的小小少年身上看到了那種壓抑,并且忽然間為他難受至極。
她幾乎不曾考慮,便沖出去向著那小小少年道:“大哥哥,我會治好你的眼睛!”
銀姑猛地發(fā)現(xiàn)她出現(xiàn)在眾人跟前,給驚嚇得半死,趕忙奔過去,一邊告罪,一邊匆匆抱走她。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小插曲。
即便歡顏的稱呼逾矩,也沒人能否認她話語中的善意,自然更不會有人為此責(zé)罰她。
叫歡顏失望的是,那少年似根本沒聽到她的話,自始至終都那樣安靜著,甚至不曾向她的方向瞧上一眼。
那時她真的小,而且傻。
他既然失明,又怎么瞧得見她?
那時,他已失明近五年。
但他竟真的在那無邊的喧囂聲里聽到了她的話,并且在第二日便命人將她帶了過來。
他問她:“你會醫(yī)術(shù)?”
看著他的眼睛,歡顏搖頭,然后道:“我以后會學(xué)醫(yī)。我會治好大哥哥的眼睛,也治好我娘睡不好覺的毛病?!?/p>
他便笑了笑,說道:“你若要學(xué),每天到我這里來吧!我讓幫我治病的大夫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