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閉著眼睛沒說話，鴉翼般的長睫卻顫了顫，有晶瑩的淚滴滾落。

許知言明明什么都看不見，卻丟開酒杯，慢慢地走到床邊，摸索著坐下，撫向她的面龐，很準(zhǔn)確地拭上她的眼角。

歡顏便伏在他溫?zé)岬氖终粕希瑔鑶柩恃实乜蕖?/p>

許知言嘆一聲，輕輕將她扶起，擁到自己懷中，悠悠道：“想哭便好好哭一場，別憋壞了自己。別以為你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有知捷。你若愿意，我便是你的家人，你的兄長?！?/p>

歡顏哽咽了好一會兒，才沙啞地答道：“二殿下，我攀不起……”

許知言落寞一笑，淡淡道：“攀不起？因?yàn)槲沂腔首踊蕦O嗎？哪里又比誰高貴了？大哥送了命，我瞎了眼，三弟犧牲了你……其實(shí)我并不覺得，他完全是因?yàn)槟莻€離他還很遙遠(yuǎn)的儲位舍棄你?！?/p>

他頓了頓，側(cè)了耳對著歡顏。

歡顏抬眼看著許知言柔和的側(cè)臉，淡色的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

許知言嘆道：“沒有人知道，下一輪不幸會落在我哪一個兄弟身上。我顧不了他們，當(dāng)然他們也不會顧到我。我記得我十歲生日時，父皇當(dāng)眾宣布，說我的眼睛已經(jīng)無法恢復(fù)。所有的人都在惋惜，用嘆息掩蓋他們內(nèi)心幸災(zāi)樂禍的欣喜。只有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忽然從人群中鉆出，大聲地向我說，她會治好我的眼睛！”

歡顏居然是記得的。

那日她們住的小院子忽然間人少了許多，連母親銀姑都帶著聆花走出了院門。

臨走時，銀姑和往常一樣吩咐她：“別出這院子，別讓外人看到你，知道嗎？”

她似懂非懂，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心里卻不以為然。

然后，她也悄悄地溜出了門，循著聲音找到了府中最熱鬧的地方。

那里正搭著戲臺，鑼鼓喧天地唱戲?yàn)槎討c生。她不知道二公子是誰，但很樂意擠在仆役間看熱鬧，看戲臺上那些花花綠綠的人兒走來走去，吟唱著她聽不懂的戲詞。

一出戲結(jié)束后，是太子許安仁當(dāng)眾落淚，感嘆愛子許知言命苦，群醫(yī)已然束手無策，一雙眼睛再也無法復(f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