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的材料

有一頓酒桌上，某大刊主編正為雜志的事情焦頭爛額，玩命往嘴里倒酒。當(dāng)時，我坐在他對面，想著如何幫他開解。想來想去，頭一件事想到是外星人，就問：“你說地球人的一秒鐘跟外星人的一秒鐘是同樣的時間長度概念嗎？”他果然一愣，說不是，地球的一秒是以地球自轉(zhuǎn)一圈分切后的結(jié)果……于是，我們順著這個話題聊到世界毀滅，聊到三體力學(xué)模型，又聊到藝術(shù)的產(chǎn)生。

我跟她講，一個叫皮娜·鮑什的德國現(xiàn)代舞編導(dǎo)，在觀察演員的時候，讓演員感覺到“她能看到一切，縱然閉著雙眼”，她的激發(fā)方式非常原始而有效，她提出一個詞，譬如“月亮”，讓演員自己去尋找動作和情緒來表達(dá)“月亮”。這種尋找是無限的，創(chuàng)造力就像海浪一樣被激發(fā)出來。坐在對面的人開始默許這種思考和情緒。于是，當(dāng)我們繼續(xù)追問更廣闊的問題時，似乎跳出了原來“為下一期雜志憂愁”的層面，進(jìn)入到更高、更淡然的俯視里。從而，最初的焦慮從腦海里抹去了。這就是“站得高，尿得遠(yuǎn)?！?/p>

這種方式必然有一個依托。如果你想尿得遠(yuǎn)的前提是站得高。我們站在哪里呢？日本有個首相叫小泉純一郎，話說有一天他看政府報告，發(fā)現(xiàn)了里面非常多的片假名文字，多為“拼音”和外來詞，這些東西讓他突然感到茫然--MD，作為日本的首相居然看不懂自己國家的政府報告了！這讓他極為光火。

在日文中廢除漢字的運動，一直沒消停過。自前島密逾1866年提倡廢止?jié)h字到今年將近130年，漢字在日文中被壓縮到不足一千字（后來不夠用，又發(fā)展回兩千來字）。比如日本人廢掉了“空”字，覺得空在日本國民生活中沒有實際作用。但是中間不斷有人站出來強烈反對，說日本的民族思維是從漢字中來的，“空”的廢除，不是一個“空”字不見了，而是一種思維材料的流逝，以后的日本人如何理解“空”這樣的境界？這跟羅馬數(shù)字里廢除“0”一樣荒謬！

我們可以假想，日本人沒有了“空”，他們過去很多經(jīng)典的文章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后來者無法體會其精義，這就是思維材料缺失，詩性材料缺失造成的空洞。小泉雖為一國首相，在職位上可以說站得最高。但是在整個民族的文化上，他和當(dāng)代的日本國民一樣，思維材料本身受到侵蝕和流逝，站得很低很低，甚至無處可站，膀胱肌再好，尿得也肯定不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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