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到底年幼體弱，忙活了一下午才架好了竹竿，把被褥都在院中鋪晾了起來。阿琇拍拍手，笑道：“可真費勁呀?！?/p>

“阿姊，過了端午你就該及笄了吧?！?/p>

阿琇快要十五歲了，尋常人家的女孩到了十五就該行及笄禮擇夫婿了。阿琇貴為公主，卻待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去處，哪里能有什么行及笄禮的機會。樹上飄落一片葉子，恰好落在阿琇發(fā)鬢，如刻意簪上的一枚發(fā)簪。

阿鄴忽然拿起阿琇打趣：“阿姊以后想找個什么樣的人給我做姊夫？”

阿琇有一瞬的恍然，腦海中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那個抱著自己站在屏風(fēng)后的少年。她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卻見阿鄴一臉壞笑地看著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阿琇鬧了個大紅臉，追著就要去敲阿鄴的腦袋，兩個孩子都是少年心性，心中縱有一瞬的陰霾，也很快在暖暖的歡笑中化開了。

楊太后閉著眼，窗外的聲音卻一字不落地傳入耳中。她面目平靜得如一潭古水。

金墉城里從無外人來，朱紅色的宮門關(guān)了許多年，銅鎖上早已爬滿了銹痕。

這日方才晌午，飯食卻罕見地沒有準(zhǔn)時從鐵窗送來，可宮門卻被打開了，幾個鮮衣宮使徑直入了阿琇他們的居所。

為首的宮使三十歲左右的年紀(jì)，面白無須，身著一襲青羅襦，圓籠冠上簪著一尾紫貂。他瞇著一對三角眼，細(xì)細(xì)地上下打量著阿琇，細(xì)著嗓子道：“這位就是清河公主吧。公主如今出落得可真?zhèn)€水靈了，還記得老奴嗎？”

阿鄴從未見過宮使，他警覺地拾起一條日常舞玩的木枝，自然而然地?fù)踉诹税L身前。

“吳王殿下長得這般高了?！蹦菍m使又望向了阿鄴，目光中透出幾分親熱。

“董黃門?！卑L卻臉色瞬時煞白，一眼認(rèn)出了這是皇后身邊最得臉的黃門侍中董猛，原來見他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面孔，卻不知他也有對人笑的時候。

“公主倒還記得老奴，”董猛哈哈干笑了幾聲，愈發(fā)親熱道，“當(dāng)年公主出生時，還是老奴先抱的公主呢。”

“是賈氏那賤人派你來的嗎？”楊太后不知何時被驚醒了，她拄著拐杖慢慢走了出來，面上俱是怒色：“你回去告訴她，我們祖孫都還沒咽氣！”

董猛恨得咬牙，但心中記得賈皇后的吩咐，面上卻半點不帶，只賠笑道：“您老人家說哪里話，皇后日夜都牽掛您的身體康健，日日在佛前禱祝您能活到百歲?！?/p>

他話音一轉(zhuǎn)，卻又看向了阿琇，言道：“皇后娘娘也記掛著公主呢，公主是端午的生日，該是到了要及笄的年紀(jì)了，這不就命老奴來接公主回宮去?！?/p>

說著他身后更有幾個小宮女伶俐地走上前來，手里捧著各色金盤，內(nèi)有羅裙佩瑞，又有各色珠釵步搖，都是按公主的服制準(zhǔn)備的。

阿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所措地望向楊太后。董猛見她們祖孫俱是驚疑，心中反倒冷笑，卻又恭敬道：“請公主更衣，老奴有幾句話，要與老……老夫人稟告。”說罷他命人帶著阿琇去里間更衣。

阿琇拿了衣衫怔怔地沒了主意，幾個宮女相視一笑，便拉起了彩綢替她在后室中圍出了一個更衣的空間。她許多年沒有人服侍，頗有些不習(xí)慣了。等她換了衣衫回去，董黃門不知去了哪里，阿鄴和楊太后卻都有些愣怔地瞧著她。

她一時有些尷尬，紅著臉道：“我……我哪里不對嗎？”

“阿姊，你真美！”阿鄴性子最直，早把自己心里話喊了出來。這幾年阿琇不僅長高了個頭，眉目也有了些大姑娘的端莊美艷，如今換了一身艷麗的華裙，更襯得她如花似玉，竟是活脫脫似是從畫里走下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