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人群與慶典
當年古希臘人非要把自己生活的國家限制為一個個的城邦,城邦一旦擴大,便分裂為新的城邦??磥?,這其中是大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在我收看了慶典之城的洲際運動會閉幕式之后,就更顯而易見了。當閉幕式的焰火在整個江面上如暴雨般傾盆而下時,天空和江面都成了一種室內場景,成為一種人類機構可以控制和設計的場景。以人造空間來替代整個自然空間的結果或目的,便是人類越來越緊密地共同生活,或制造這種共同生活的幻覺。
法國人圖尼埃爾曾經設想了一個純粹自然的世界,一個魯濱遜的世界。在那個空間,前和后,上和下,之前和之后,都將變得沒有意義。魯濱遜也最終徹底喪失了自己作為人類一員的身份,心都長成了一粒草芥,自生自滅,如同被插在土里的一根麥稈。人類意義上的世界,重要特征之一便是空間的公共化和組織化。這種組織化空間的戰(zhàn)略意義之一便是,人開始變得似乎可以,或者真的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換言之,城市往往給予我們這種許諾,在這里你可以遭遇或尋求到任何一個人。例如,在北京,人人都知道黨中央就在中南海那一片辦公,人民代表大會總是在人民大會堂召開,人民大會堂就在天安門的西側,從你家坐個公交坐個地鐵到天安門西,總是方便的。于是,你來到人民代表大會,遇到中國最高權力機關中的人民代表們,也總是方便而可行的,只是出門坐一趟車而已。城市中的公共生活,其發(fā)生地都在公交車的站牌上。住在這樣的城市,為數(shù)不少的市民都為自己與最高權力比鄰而居而感到自豪。
這就是平面展開的、公共的城市空間給予所有國民的許諾。水平展開的城市空間,是相對于上方與下界的垂直空間而言的。那些不住在城市里,而住在高高山頭上的,不是中世紀歐洲古堡中的貴族,就是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他們生活的世界與民眾之間有一種不可逾越的界限。任何企圖越過這一界限,從地面進入到山頭或古堡中的行為,都是一場針對權力的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