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和外交官

首先意識到這起謀殺案嚴重后果的是托馬斯局長。托馬斯1898年就加入了英國外交使團，當時才19歲，幾年后因為身體的原因一度退出。但他一直留在中國，參與行政委員會的工作，為自己樹立了高效、熟練、善于談判的名聲。這些能力可能源自他的父親，什魯斯伯里的一個精明的牲口販子。托馬斯很清楚沃納被中國政府視為朋友，他們會逼迫北平偵探隊迅速破案的。

一旦有外國人莫名地死于北平地段，慣常的做法是會邀請使館區(qū)指定一名使者來監(jiān)督整個辦案過程。這名使者的權力是有限的，他不能逮捕人，也不能在未經中國警方同意的情況下訊問嫌疑人。他們的角色僅僅是個觀察員，中間聯系人。

托馬斯清楚，這個案子英國是一定會派個使者，這人應該是外交使團的工作人員。帕梅拉就是高級外交官的女兒，盡管是退了休的。這個案子本來就應該高度重視。而且，由于現任英國領事尼古拉斯·菲茨莫里斯對沃納很有意見，所以事情會更加棘手。這兩人早年在工作中就鬧翻了。

而對于韓隊長來說，英國使團要派使者的做法很讓他為難，還在現場的時候他就向托馬斯抗議說他們會干擾辦案過程的。而且這次可絕對不是一般的胡同深處的劫殺案，不是酒吧里的心臟病發(fā)作；這是一場可怕的、不可理喻的謀殺案。這可能是因為內部爭吵升級而成悲劇。爭議的可能是錢或者私情，或者二者兼有，最后才變成暴怒失去理性的——這就已經夠糟的了，可現在被害的還是位年輕的英國姑娘，死在了中國人控制的北平，而且是在這么一個人心動蕩，兵荒馬亂的時期，這足以讓當局頭疼不已了。

托馬斯心下知道他們必須盡快行動，于是提出了一個妥協方案。韓隊長可以繞過英國使團，自己提名一個使者人選，一個英國使團不會反對的人選。局長本人就有一個與使團沒有直接關系，但又合格也就是經驗足夠豐富足以應付這類案子的人選。當然，鑒于這起罪行的嚴重程度，這人當然也不能是使館區(qū)的警察。

托馬斯認為英國使團可能會從上海調一個人過來。那里以英國為主宰的國際社區(qū)有一個強硬老道的警察局長弗里德里克·杰勒德少校。他是高地蘇格蘭人，曾經在印度的英國軍隊和英國警察中服過役，以前是美索不達米亞區(qū)巴士拉市警察局副局長。托馬斯知道杰勒德很厲害，是警察中的警察，不過又覺得在這么一個黑暗的時期，他肯定是一腳踩在警局里，一腳踩在英國的情報和特務機構中。而且，杰勒德現在肯定因為上海的黑幫爭斗忙得不可開交。這些幫派為了爭奪利潤豐厚的毒品和色情市場，像芝加哥黑幫一樣展開了街頭槍戰(zhàn)。最近，上海還發(fā)生了一系列的名人綁票案，而這時貪婪的日本人又攪和進來，不斷擴大他們的地盤。杰勒德在自己管區(qū)內就有無數的謀殺案，他肯定是連個人手都派不出來，更別提他親自來了。

幸運的是，托馬斯對韓隊長說，他還知道一個背景和經驗都完全合格的警官——理查德·丹尼斯總督察，天津的英國租界的警務處長。丹尼斯總督察是個非常能干的人，經驗豐富，富有洞見，他是蘇格蘭場出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