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走國道,也只在旅館過夜,”我說道,“我已經(jīng)跟路上所有國家的德國大使館聯(lián)系過了,這次我肯定不會再像上次在法國那樣亂走小道抄近路了!”小我八歲的弟弟魯比臉上掠過淺淺一笑,他肯定想起了當(dāng)年我從巴黎毫無準(zhǔn)備地走回德國時鬧出的某個笑話。一轉(zhuǎn)眼,四年過去了。貝琪,我們?nèi)置弥械睦隙袂榫o張地撥弄著普克耷拉下來的大耳朵。普克是我們家的格里芬犬,我從巴黎徒步回德國時,它一直跟著我。父親的嘴角依舊畫著下弧線,他坐在一團煙霧之中。
“計劃的第一步是,橫穿中國,”我接著說下去,并盡量使自己的腔調(diào)聽起來輕松自然,“我對中國很了解。語言不是問題,而且路上的很多地方我之前已經(jīng)去過!走完中國,就已經(jīng)走完三分之一了,完全用不著擔(dān)心!說不定我之后還能穿過匈牙利,順便去看看外婆呢!”
“那你萬一迷路了怎么辦?”貝琪問。
“不會迷路的,我有定位儀!”
“那萬一呢?”
“那我就倒回去唄!這也是我已經(jīng)有過徒步經(jīng)驗的優(yōu)勢:我知道腦子一根筋地接著往前走沒有任何好處,有時候就得往回走,才能重新找到對的方向!”
我的話浮在客廳的空氣中,眼前依然是三張疑惑不安的臉。如果他們知道我現(xiàn)在正在干的事會有什么反應(yīng),我站在坑邊高高的黏土堆前,抬頭望向上面時,心想。墻面微微有些傾斜,矮小的灌木從裂縫中生長出來。我伸出手抓住一節(jié)枝干,嘗試性地拽了拽。好像還夠結(jié)實。為了再給自己一點時間考慮,我喝了一口水,又回頭望去:地面上的鞋印清晰可見,要原路返回并不難。之后我只需要沿著坑邊的小道走,早晚都會走過這一段,并且肯定毫發(fā)無傷。不用攀,不用爬,沒有任何危險。
我摘下手套,把剩下的那根登山杖固定在手腕上(另外那根幾天前不知被我在什么地方弄丟了),拉緊了外套和相機包上的拉鏈。然后我伸出手,抓住那根樹枝,抬起腳踏到坡上,那些我曾許下的諾言現(xiàn)在又如何呢? “你來啦!”姐姐打開門時說道,“我還以為你真的不來了呢!”
“就只是睡覺而已,如果可以的話,我的旅館關(guān)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