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了片刻,便轉身回到國道上,腳步越來越快,不多久,那哀嚎便再也聽不見了。
令我感到慶幸的是,定州是一座很友好的城市:寬寬的主街兩旁長滿樹木,餐館店鋪令人應接不暇。腳很痛,尤其是后跟上磨出了新水泡的那一只。我在路邊的公里碑上坐下,一輛公共汽車開過,留下一團黑色的尾氣緩慢地落在路上和我身上,我決定住進路上見到的第一家旅館。第二天早上睜開眼,我驚訝地看到,自己呼出的氣團被房間里的冷空氣快速地吞噬掉——他們肯定在夜里把暖氣關了!我從睡袋開口伸出一只胳膊,又立馬被凍得縮了回來。還是先翻個身,閉上眼睛,等外面暖和點再說吧。
等到我終于起床時,已近晌午,我意識到今天哪兒也去不了了。最多能找一家好點的旅館,路上再順便看看定州城。就這樣,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陣,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雖然有一百萬人口,但定州更適合與不出名的德國小城哈默爾恩相提并論,而不是與漢堡:街道上的交通慢吞吞的,路兩側的樓房不高,整個城市的氣氛很友善,但有些睡眼惺忪的感覺。
后來,我看見了它:一座淡米色的寶塔優(yōu)雅地立在那兒!十一層樓伸展直向藍天,美輪美奐。從哪兒進去呢?
“What a pity(真遺憾)!”身后傳來一個聲音,“The pagoda is closed(塔關門了)!”我吃驚地轉過身去,兩個女孩站在那兒,顯然正為我聽懂了她們的話而感到高興。我馬上得到了一段關于塔建造歷史的簡短介紹——難道我真的不知道這定州塔是中國現(xiàn)存的最高的塔?宋朝年間,人們?yōu)楦玫乇O(jiān)控北方外夷來襲而修了這座塔,因此,它也被稱為“瞭敵塔”。
但這外夷是誰呢?我努力回想著冗長的中國古代史課上的內容,忽然恍然大悟:幾天前,我肯定已經(jīng)跨過了一條曾經(jīng)的疆界,自己卻根本沒意識到!大約一千年前,正當歐洲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的亨利四世手腳并用地準備在卡諾莎城堡向教皇格里高利七世懺悔時,中國大地上,宋王朝正面臨著北方大敵契丹的入侵。涿州雙塔便是當時遺留下來的。而這定州塔高出涿州雙塔約莫一倍,有八十四米高。漢人的防衛(wèi)意識很強,修建這么高的塔肯定真是為了做瞭望塔的!
“Very interesting,right?(很有意思吧?)”兩個女孩中大些的那個說道。她們倆來自附近的縣上,都在定州市一所職業(yè)學院學英語專業(yè),現(xiàn)在正好是學院午休時間。我想不想去看看她們上課?塔反正也因為整修無法參觀了。大約一個小時后,我站在教室的黑板前,扮演起了老師的角色。二十名女生、兩名男生,個個大約高中生年紀,齊刷刷地坐在講臺對面,滿眼期望地看著我。我怎么跑到這兒來當起老師來了,我一邊問自己,一邊乖乖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并用英語做了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