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看那座房子，那座讓拉文德拉比對蘇尼塔還熱心的房子，用他的話說，這是他的首要任務(wù)。他已經(jīng)給房子起好了名字，就好像這是個英國莊園。房子名字是將他父母的名字連在一起：拉吉卡瑪爾。它矗立在城外一片寬敞的空地上，這片地就像一塊空曠的拖車公園。附近還有幾座已經(jīng)建好的房子，屋外晾著洗過的衣服，動物們在外面閑散地游蕩。

這時候房子還是一座半干的水泥建筑，到處還架著竹子做的腳手架。前面是一間客廳，還有一間帶餐廳的廚房、一間帶衛(wèi)生間的主臥，以及一間不帶衛(wèi)生間的臥室。這回拉文德拉一改往日的孝順，說“但愿”自己能住主臥。他說他仔細規(guī)劃了房子的寬度，留出足夠的地方來修一條車道，一條可以容納“四輪車”的車道。他下一步的首要任務(wù)是買一輛馬魯?shù)兮從井a(chǎn)的多用面包車——在房子完工之后，但是在娶蘇尼塔之前。

我們爬上屋頂。水泥還沒完全固化，還在滴著水。他從一個矩形水洼走到另一個。我們周圍的田野中是一堆堆的石塊，其他沒完工房子的鋼筋柱像針一樣指向天空。在我們前面是一座印度教寺廟?！斑@就是我夢想中的家。”他沉默片刻，宣布說。

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我自己移居國外的父母和他們的長途跋涉。他專注的目標和簡單的向往，是為了尊嚴和自己小小的宮殿以及他在這個世界上某種程度的控制力。不過他不是移民到國外，而是在自己國家的不同世界之間轉(zhuǎn)移，在仆人世界和主人世界之間轉(zhuǎn)移。在很多方面，這兩個世界之間的距離比我父母離開的印度和他們發(fā)現(xiàn)的美國之間的差距還要大。

他的成功是仔細謀劃、循序漸進的，而且越來越好。他的交通方式在逐步改善：赤腳，然后人字拖，然后是鞋子，然后是一輛摩托車。先是幕天席地地露宿，然后是在屋子里；開始睡吊床，然后睡在床上；先是和別人一起睡一個房間，然后有了自己的房間；以前蓋的是全身都蓋不過來的被單，然后是想要毯子就有毯子。成功是一臺電冰箱，然后是一臺電視，然后是一套立體聲音響，然后是錄像機。成功起初是只能接打電話的手機，然后是可以儲存幾百個號碼的手機。成功是剛開始誰也不認識，到后來存了幾百個電話號碼。成功是一連串小勝利，每個勝利都推動拉文德拉離他降生的那個世界越來越遠。拉文德拉之所以出名，是因為他的教學(xué)激勵人心，但我還從沒看過他講課。自從我上次走后，他的工作任務(wù)又增加了好幾倍，他現(xiàn)在給好幾家當(dāng)?shù)貙W(xué)校和學(xué)院講課。（由于清楚權(quán)力等級，不愿意祈求他人的恩典，他特別指出是校長們主動找的他：“我從來沒自己申請過。到處有人給我打電話，我在外面的名聲很大，他們知道我有能力?！保┑芥?zhèn)上的第二天，我去看他講課，先是在蘇尼塔工作的學(xué)校，然后是在一所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校。

他在課堂上神氣活現(xiàn)，一呼百應(yīng)。他的個人魅力充滿整個教室，學(xué)生的眼睛都緊盯著他，似乎很少有開小差的。他在教室走動，雖然只比學(xué)生們大10 歲，但是和他們不同，在平靜的外表下，他是一個自己打拼出來的人。他們坐在他面前，穿著短袖襯衫，打著領(lǐng)帶，穿著白色筒襪和黑鞋，聚精會神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