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想鄙視這些瘋狂的正常人,他們終究是我們這個社會的黏合劑。他們是每條馬路保持秩序井然的條件,也是所有統(tǒng)計學家的朋友——沒有什么比異常數(shù)據(jù)讓這些人更頭疼的了。正常控就是標準模板,只要一對比,特立獨行的人就能覺得自己確實與眾不同。
不過這些和諧的正??赜袀€問題——他們不喜歡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對那群厭惡穿得花哨、大聲叫喊、不守規(guī)矩的貨色,我們這些“正常人”總想踮起腳罵娘:亂停車是你們,超速駕駛是你們,在高速公路上長時間占用左車道的還是你們!他們從不屑于跟這些人說話。不過一旦防線被沖破,我們這些溫順的公民就會變成復仇女神,發(fā)出正義的憤怒咆哮。心理治療師保爾·瓦茨拉維克就講過一個著名的“錘子的故事”:有個人想把一幅畫掛到墻上,但是家里沒有錘子,于是就想去鄰居那兒借一把用用。但鄰居是個怪人,總是寡言少語蔫不出溜的。于是這個家伙想,這個鄰居說不定還驕傲自負、自私自
利,甚至老奸巨猾,就算有錘子,也不肯拿出來!真是太TMD不要臉了。于是他就按響這個不熟的鄰居的門鈴,急赤白臉地沖著那個驚呆的人吼道:好好留著您的錘子吧!正常控們盡管正常,但可能會令人捉摸不透。最近有個哥們,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鄰居吵架,竟然在小花園里把鄰像俺們這種見不得流血,或者對老街坊下不去這樣狠手的
好孩子,可以嚴重鄙視這哥們。在這個強調(diào)政治正確的年代,古老的恥辱柱又開始蹦蹬起來。中世紀人被綁在公共廣場的恥辱柱上供其他人圍觀,身上還掛著一個寫著他罪行的牌子,在現(xiàn)代人看來,這簡直是慘無人道侵犯人權(quán)?。〉瑫r,我們微笑著在媒體上發(fā)表烏七八糟的公開言論,可否想過當事人心里有多難受?在中世紀的恥辱柱上,“罪人”只需站幾個小時,而現(xiàn)在的犧牲品卻要承受一輩子。以前的人們還有地方可躲,可現(xiàn)在隨著電子媒體的傳播,整個地球都是一個村了,您還躲哪兒去?對于宗教審判,人們就像貓兒離不開腥兒似的,有一種發(fā)自肺腑的天然需求。當工業(yè)革命的煙筒開始代替教堂尖尖的屋頂,我們也逐漸把宗教審判民主化了。所有人都可以宣布其他人是老奸巨猾、人面獸心的惡魔,讓人惡心的無賴,沒藥可救的異教徒。最近的研究結(jié)果表明,宗教法庭因為希望保持自己令人畏懼的權(quán)威感,所以規(guī)則嚴厲,過程也非常謹慎。許多時候宗教法庭認為公正對待民憤的犧牲品是自己的任務(wù)。女巫迫害只出現(xiàn)在宗教法庭不起作用的地區(qū),所以西班牙沒這檔子事兒,德國卻有。而今天,沒有一個法庭能讓那些犧牲品為自己辯護。所以瘋狂的正常人都態(tài)度強硬地堅持說,所有人,真的是所有人,都說他們說的話很正常。那么什么是正常呢?這是那些瘋狂的正常人自己規(guī)定的。
所以不奇怪,那些“與眾不同的人”就成了正常人的眼中釘。當然,如果這個“與眾不同的人”是自己的領(lǐng)導,這種“與眾不同”就立馬變成了“天生麗質(zhì)”。這群廝就是再加十個膽子也不敢哼哼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