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姜尚東進
《史記》錄下了有關姜太公身世的傳聞,說他“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不如這樣說,呂尚的政治起點并不低,姬、姜二族有著世代的通婚關系,所謂“游說諸侯”,可推知其機謀與名氣是在大部族間往還而積累的,“渭水漁釣”的典故不過是一個美麗的濃縮。
他的先祖被追為輔佐大禹治水的功臣,其封國呂立于傳說中的虞夏之際,這似乎是姬、姜二族進一步聯(lián)合的訊號,同時也充當了呂尚日后享國的輿論鋪墊。呂尚加入“小邦周”時已處老年,故他的成功常能激勵后世那些壯心不已的大齡賢士,例如百里奚。所謂的“霸王之輔”,乃指呂尚絕對是周王國的智囊中樞,司馬遷有一言:“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陰權,皆宗太公為本謀。”又言:“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奔惹剀娛滤枷胫蟪傻摹读w》便是托太公之名。
由于功勛卓著,呂尚得到了周朝“首封”,但開國的地點卻在東夷之地的營丘。作為異姓功臣,呂尚可謂享有最劃算的政治安排與利益分配,他的確也是感恩的?!抖Y記·檀弓上》記載:“太公封于營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钡耸呛笤?,作為周室投向東方的一枚試探性的棋子,此刻的呂尚還面臨著驚濤駭浪。因為“封建親戚以蕃屏周”(《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才是周朝初年標準意義上的分封制,對“非親非故”的部落周人大多施綏靖之計,而他的勢力也將卷入與東夷部落的沖突中。又因周人不可能一開始就有掃蕩東夷之決心,對東夷的戰(zhàn)爭也必不是計劃周詳后的按部就班。實際上,東夷之地的歷史底蘊絕對不在西方之下,而民風之彪悍更不輸戎羌,勝敗還尚未可知。故呂尚并非是周人那前所未有、順理成章之統(tǒng)一事業(yè)里的和平使者,相反,他成了東西戰(zhàn)事中的首當其沖者——第一撥遠征軍的總司令。能平之,則有齊太公;不能平之,仍是一呂尚而已。
呂尚在上任途中的經歷可堪玩味。一位“逆旅之人”告誡他“時難得而易失”,不該如此不緊不慢。這個神秘人物的忠告或可看作某中立部落的提醒。呂尚自有所悟,三公之中唯他出身不同,周人而 周公與召公皆未就封國,揆之情理,蓋二人為姬姓開國王族,均不必遠走跋涉,但為天子吏,便可終老宗周,又能鍛煉子孫。呂尚若要為子孫奠定祖業(yè),冒此風險,勢之必行。于是,他“夜衣而行,黎明至國”,這表明他以最快速度行軍。
呂尚要做“齊公”(山東省高青陳莊西周城址出土了帶有“豐啓厥作文祖甲齊公”字樣的銅觥,“齊公”二字無疑自呂尚始),那么首先面臨著土著居民強烈的抵觸,而營丘作為周人在東土的據(jù)點,也成為了東夷人搶奪的重點目標。所謂“東夷”,也只是泛稱,至于“九夷”(《后漢書·東夷傳》:“夷有九種,曰畎夷、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鳳夷、陽夷”),這“九”字應為虛指。而這“夷”字,漢人許慎又有“從大從弓”之解,貌似射箭勇士之象形。說這是后生的輕率附會未免太無視學者許慎的“考古”努力,東夷部落之勇武善射是切實無疑的,這也是一部族發(fā)展早期的必具風尚。此讓人不禁聯(lián)想到著名的神話人物后羿,其原型可能是東夷族系中某部落的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