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放聲大哭,所有的客人都聽到了。母親沖上樓來,花了十多分鐘才讓我安靜下來,并向我保證一切都沒有變。
“你還記得那個晚上嗎?”我問母親。
“親愛的,我怎么可能忘記呢?”母親回答。
我和哥哥剛認識字就開始自己看書了。有時候,父親會在母親帶著妹妹看圖畫書的時候,為我們讀一本書的一個章節(jié)。父親喜歡伊恩·弗蘭明的《飛天萬能車》,還有羅爾德·達爾的《查理與巧克力工廠》。我們也喜歡。
我們家有一個避免扔垃圾和整理房間的萬全之策——一頭扎進書本里。就像中世紀(jì)時期的教堂一樣,書本為我們提供了即時的庇護。一旦你沉浸到某本書里,你就不會被打擾了。書本不能在你做了錯事的時候讓你免于責(zé)罰,但能幫你緩期執(zhí)行。不過我們很快發(fā)現(xiàn),只有全神貫注地沉浸在書里才管用,看起來認真讀書的樣子可不算。
我能記起的,與父母之間最早的對話幾乎都是關(guān)于書的:為什么那個人不明白費迪南就是不想打仗?為什么飛天萬能車的牌照是GEN 11?根據(jù)父親和母親的說法,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人是可以很壞的,但也可以學(xué)著不要變壞,你自己會有一個判斷。
母親和父親每個周末都會花很長時間看書,甚至有時整個周末都在閱讀。有些父母只要求孩子多多讀書,自己卻完全不看書,母親對此感到非常驚詫。這讓我想起曾經(jīng)聽過的一位丹佛的新聞播音員在主持中無比嚴肅地說:“我不看書,但我喜歡書。”
我曾經(jīng)是個很宅的孩子,讀書、畫畫,待在自己的房間里與最好的朋友一起聊書、聊事件、聊電影,沒完沒了地聊。我的哥哥也是一個大書蟲,但他是個擅長運動的閱讀者。
九歲時,我被J.R.R.托爾金的《霍比特人》迷得神魂顛倒。我在去摩洛哥度假的時候看了這本書。當(dāng)時我高燒四十度,摩洛哥醫(yī)生給了我他唯一的藥品——純嗎啡。我發(fā)著高燒,又用了藥,開始迷亂興奮。在丹吉爾古城的房間里,我躺在床上看《霍比特人》,一直到失去了意識。床邊放著一杯很燙、很甜、很好喝的薄荷茶。我記得海面上吹來的微風(fēng),還有一白如洗的墻壁;我還記得那個長相英俊,總是不時出入房間關(guān)照我的摩洛哥人。最重要的是,我記得《霍比特人》。那是我能想象出的最變幻莫測的書。幾年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記得的一半是托爾金的《霍比特人》,另外一半是我當(dāng)時熾熱紛亂的大腦的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