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欲膨脹的時候,還有什么比旁邊有傾聽的耳朵更美妙的事情呢?吉年一直默默地聽我講著我的往事,不知不覺我也到了回憶的年紀,而且是邊朝著越來越北的方向,邊進行著越來越遙遠的回憶……口干舌燥,但興奮讓我不能停止,面對一個還有些陌生的旅伴,我不了解他的過去,也不知道他的未來,他對我亦如是,卻毫無設(shè)防毫無顧忌,在北歐之夏明亮的白夜里。
約莫凌晨1點多,天光尚亮,遠山的輪廓清晰可見,近處一晃而過的叢叢植物,像一只又一只從余光背道而跳躍的小獸,恍如夢境,我說著說著便迷糊睡過去。再次醒來,不過凌晨3點多,天色竟已大亮,夜晚從沒這么調(diào)皮過,甩了一下尾巴便消失得了無痕跡,吉年說我們已經(jīng)徹底進入了北極圈。
然后,我便看見了世間最奇妙最夢幻的景色。天邊的地平線有奇幻的彩光,淡然與魅惑結(jié)合得那么完美。一路上都是森林湖泊,一片連著一片,一個接著一個,小的中的大的,不知道從天空俯視是怎樣的視覺效果,會不會像天使吹出的泡泡?傍晚時分的湖泊是萬頃粉紅色蕩漾,清晨的湖則是霧氣繚繞,隱約可見清澈的水波閃過鱗片的微光。
大概因為溫度太低的原因,這里的植物普遍低矮稀疏,但是大片大片的綠色決不敷衍馬虎,似乎完全沒有人煙的跡象。我們車廂里的背包客每到一個小車站,就會下一些,那些在炎炎夏日還穿著沖鋒衣的背包客們把自己所有的快樂都暴露在北歐七月寒冷又明媚的日光之下,他們朝車廂里的我們揮手作別,然后他們消失了,我們向前,繼續(xù)向前。
我們座位后面,一個梳著N多辮子的帥哥有一條黑色的大狗,它也陪伴了我們一夜,進入到傳說中的北極圈。這條大狗毛皮水滑油亮,極度愛搖尾巴,每個人經(jīng)過都會撫摩它,甚至蹲在它的面前,拍著它的小腦袋跟它說話。而它的性格也非常諂媚,總以狂搖尾巴來熱烈回應(yīng),尾巴梆梆梆敲著我的椅子后背,猶如擂鼓,這擂鼓聲是我回憶往事最好的配樂。
直到第二天中午12點39分,我們還沒有出瑞典,這真是一個非常狹長的國家,等那條狗和它的帥哥主人下車后,我們終于離開瑞典,正式進入挪威境內(nèi)了。我們穿過幽深的隧道,一直沿著一個超級龐大的湖行駛,湖的一邊是高高突起的懸崖山脈,山間有真正的白雪,云層低低徘徊,仿佛壓在眉際,類似于云南洱海的旗云,我們還看見了真正的挪威森林,讓人不由想起了The Beatles的《Norwegian Wood》,村上春樹的小說《挪威的森林》以及伍佰吉他彈唱的《挪威的森林》……不管是哪一種,都有冷清和傷感蘊在其中,但無論如何,我們已經(jīng)跟著火車開進了某個電影壯美開闊的場景中……
大約14點多到達目的地納爾維克(Narvik)的堪稱地球最北的火車站,這是一個不大的港口小城,籠罩在蒙蒙細雨中,我們幾乎沒有逗留,搭了一個家住羅浮騰島(Lofoten)上挪威姑娘的順風車趕往碼頭,這個姑娘真好,除了帶我和吉年外,還帶了一個去羅浮騰島上找朋友的法國小伙。我們要分擔車費給她,她只說一句“Nothing”,死活也不肯收,這大概是我們開始北歐之旅遇見的第一個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