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鳥兒的工具也相對復雜,有粘網(wǎng)、網(wǎng)竿、鐵釬、纖繩、矮平籠、編織袋,還有“油子”。
粘鳥兒的人嘴里說的“油子”,我問過很多人,都解釋不清這個詞,只是口口相傳學來的。在我的理解可能是誘惑的誘,“誘子”,叫白了叫成“油子”。逮鳥兒的人在進山之前,都要去鳥市買上幾種想粘的鳥兒來引誘野鳥,這種鳥不論好、壞、公、母,只要能叫出本口就行,粘鳥兒時放在網(wǎng)窩中當“誘子”。大凡鳥兒結(jié)群都是聽同伴的召喚,方近左右只要有同類鳥兒,聽到叫聲必要飛來,落在“誘子”周邊的樹上,嘰嘰喳喳叫上一會兒,或一起小憩,或相約共同上路。這是候鳥親群的必然表現(xiàn),因此“誘子”是粘鳥兒人必備之物。
有些常年粘鳥兒的人,這“誘子”一養(yǎng)也能養(yǎng)很多年,而且越養(yǎng)越好。也正因為如此,每年春秋兩季,候鳥遷徙季節(jié),鳥市專門有賣“誘子籠”的。這種籠用粗竹條編成,形態(tài)不美,做工粗糙,但小巧便攜,結(jié)實耐用,手拿,肩扛,裝卸,運輸,爬山,涉水,摔擠,碰撞,不易損壞。
粘鳥兒時要找一片矮樹林,將粘網(wǎng)沿樹木行距之間的空地兒支成一個半包圍勢,形成三面有網(wǎng)、一面開門兒的形狀,再把“誘子”掛在網(wǎng)窩中間的矮樹杈兒上,人則遠遠地躲藏好等待鳥兒進入網(wǎng)窩。在等待的過程中仔細靜聽鳥兒的各種鳴叫,如發(fā)現(xiàn)哪種“誘子”叫聲異常,必是附近有其同類,所以逮鳥兒的人必須能夠清晰地分辨出各種鳥兒的叫聲特點和異常反應,如不然則容易發(fā)生判斷錯誤,造成重大損失。直到野鳥進入網(wǎng)窩中心,人們才從各隱蔽處現(xiàn)身,一邊兒呼喝著一邊兒急速從支網(wǎng)時留好的開門兒處跑向網(wǎng)窩,同時用帽子、衣服或裝上石頭的塑料袋、背包等物,高高拋起,扔向網(wǎng)窩中。窩中野鳥,聽到呼叫聲,驚慌失措,又見空中有物,忙亂中抄低急飛,必然撞網(wǎng)落入兜中。
想起那些進山逮鳥兒的日子,苦雖苦,卻真是玩兒得暢快淋漓。如果約好明天進山,今晚就甭打算睡覺了,不是有事,而是興奮。躺在床上睜著倆眼就是不困,心里想著第二天山里的地形,網(wǎng)窩的朝向,天氣的變化,來鳥兒的時間等狀況和應對手段,恨不得把每個細節(jié)都事先設計出來,想得熱血沸騰,心癢難搔,干脆起床走溜兒,望天呆坐。直到凌晨三點,樓下汽車喇叭一聲輕響,趕忙背包下樓,出門看時,樓下三人早已把各種工具裝車完畢,站在車前抽煙閑聊了—敢情我還是最慢的。團長司機趕緊過來一邊接過我手里的包一邊用他習慣性的大嗓門兒喊著:“你怎么才下來呀?就等你了!我也不敢使勁兒按喇叭,怕給人街坊吵醒嘍—”三哥不緊不慢地踩滅煙頭,“別他媽嚷了,這就快醒了,趕緊上車吧!”老六笑著幫忙把背包塞進后備箱,四人上車往城外大山進發(fā)。
車開起來,大家才恢復了平時說話的聲音,這時我也看清了車里的情況。團長開車,三哥坐副駕駛位置,腳下踩著一個編織袋,里邊是粘鳥兒所用的小件零碎工具,腿上放著扎成一捆的十瓶二鍋頭,這是我們夜間唯一可用的取暖之物。后座是我和老六,我們倆人腳蹬“誘子籠”,懷抱粘鳥網(wǎng),頭枕矮平籠,背靠拉纖繩,兩人中間還放著大伙兒這幾天的口糧。最要命的是在車的中間,從后窗到前風擋,縱貫后座和前座,橫空架著一捆支網(wǎng)用的竹竿,再加上我們幾個人棉襖套大衣的穿著,車里真是連個撓癢癢的空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