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該去哪兒

她不得不落荒而逃。

艾比·沃特金斯把手機、幾件襯衫和一條牛仔褲扔進(jìn)自己的雙肩包，又用顫抖的手指摸索著打開了地下室的門。樓上的屋子里洋溢著番茄醬濃濃的甜香味，艾比還能聽見有人在壓低聲音輕聲細(xì)語。這所房子坐落在馬里蘭州的銀泉市，而這個舒適的套間位于地下室，艾比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整整兩年了。在她的一生中，這兩年算是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一聲抽泣涌上了艾比的喉頭，她從鑰匙圈上擰下房門鑰匙，擱在床頭柜上。這里容不下她，這里再也容不下她了，哪里也容不下她。如果人們知道她造的孽，還有誰能容得下她？

她奔過雨后濕滑的草地，跑到屋前的路緣上，給自己那輛藍(lán)色的本田思域車解了鎖，把錢包和背包扔上副駕駛座，隨后坐到駕駛座上，伸手握緊方向盤，把一陣涌上喉頭的惡心咽回了肚里。

艾比狠狠地踩下了油門踏板，汽車飛馳著往前，只有經(jīng)過收費站時才稍作停留，還有一次在巴爾的摩以北幾英里的某地停下來加了加油。她心中那唯一的念頭毫不留情地驅(qū)使著她往前奔：一定要遠(yuǎn)遠(yuǎn)離開自己的故鄉(xiāng)，能走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

汽車剛剛駛上新澤西州收費高速公路，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那是《毛毛的世界》主題曲。想當(dāng)初，艾比將該主題曲開頭的旋律設(shè)作鈴聲，只是為了逗安娜貝爾開心；此時又聽見這曲調(diào)，艾比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沙啞的抽泣。

“艾比？”鮑勃聽上去很擔(dān)心，“你沒事吧？你在哪兒？”

艾比費力地咽了咽唾沫，聲音卻仍有幾分沙啞?！拔艺陔x開的路上?！彼f。

“什么？天啊，艾比，我……聽我說……”他頓時壓低了聲音，她幾乎能看見他偷偷地瞟了瞟周圍，以防他們的對話傳到別人耳朵里，“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你要去哪兒？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不得不走?！彼龎焊鶅簺]有回答他的話。一個星期前，她還憧憬著與他共赴未來，此刻她卻不想讓他找到自己的下落。一滴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我不會再回來了。”

這時驟然傳來一陣?yán)鹊霓Z鳴聲，艾比本能地向右猛打方向盤——她差點兒駛上了相鄰車道。

“艾比？”鮑勃的聲音摻雜了幾分惱火，也摻雜了幾分擔(dān)心，“你讓我怎么跟安娜貝爾交代？”

艾比瞥了瞥后視鏡，一眼看到了裝在后座上的兒童座椅。當(dāng)初為了把座椅裝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她還去了一趟消防站呢[1]。杯托里還擱著一個皺巴巴的果汁盒，車座上扔著一塊孤零零的金魚餅干。就在上周，艾比和安娜貝爾還玩了一場游戲，安娜貝爾將一塊餅干扔進(jìn)艾比嘴里，艾比則學(xué)著魚兒的模樣動嘴唇。每當(dāng)安娜貝爾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她那圓滾滾、軟乎乎的小身子就跟著搖晃起來。

艾比感覺心中一陣刺痛，她開口對鮑勃說道：“告訴她，我愛她?！?/p>

我愛你們兩個人。她一邊暗自說道，一邊關(guān)掉了手機，鮑勃的懇求聲也跟著斷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