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老鴇目瞪口呆地拿起來胡亂翻了兩頁：“大爺，咱這是會館不是當鋪，就是王羲之、米芾的親筆您也不能當?shù)竭@兒來。小人們不識貨，萬一給你作踐了豈不可惜？”說著話又把詩卷推了回來，卻沒有動那包銀子。

“這是我給春燕寫的詩?！痹映敲嫔?，很鄭重地又把詩卷送了過去：“這里面全是我寫給春燕的詩?！?/p>

這一下輪到老鴇正色起來了，她低頭看了眼詩卷，突然大笑起來，隨著笑聲，她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我還頭一次見到來會館帶詩的呢，這位爺可真稀罕?！苯又c身邊的大茶壺、婢女們又笑得直不起腰，只有曾子城一人靜靜地盯著老鴇。他已然開始感到了失落，卻仍用一種與生俱來的倔強堅持著。

“對不起爺，我們這兒不收詩，春燕也沒空?！毙Ξ叾鄷r，老鴇終于將銀子推了回來。

“吳媽媽，請等一下?！彪S著一個輕柔的呼喚聲，一個渾身翠綠衫子、長相恬美清麗的丫鬟挑開前后院相隔的珍珠玲瓏紗簾，擎著碎步急切地跑了進來，湊到老鴇身邊，低聲耳語。老鴇聽完她的話，用很奇怪的眼光打量著曾子城，然后抄手奪過他的銀子，用下巴點了點丫鬟：“這位爺還真有造化，春燕想見見你?！闭f罷擺動著肥碩的下巴往后指了指。

曾子城宛若夢中一般，隨著丫鬟穿過曲折的回廊，在一套精致的小院中停住了腳步：“小姐，他來了?！毖诀叩穆曇艉茌p，好像在召喚繡樓中的香閨?！斑M來吧。”隨著清麗的聲音，曾子城和丫鬟邁步走進了內(nèi)堂。

這是里外兩間的套房，寬敞干爽，兩盞兒臂粗紅燭照得屋里明亮如晝，一絲淡淡的檀香飄蕩在室內(nèi)，浸人心扉。仔細看來，房間收拾得整潔華貴，正對面的墻上一幅仿唐寅的山水倒也雅致，處處顯出主人的與眾不同。

“相公請坐！”身著青紗擺裙，外面套著粉色羅衫的春燕坐在擺滿了蔬果點心的八仙桌后，面帶微笑。直到呆頭呆腦的曾子城坐定了才擺手讓丫鬟秀姑出去，溫言問：“聽說先生寫了一卷予我的詩，可曾帶著，讓奴家一觀？”

“哦，詩在這里?！痹映腔艁y地把詩拿出來，不成想險些碰倒了桌上的茶碗。春燕玉手輕舒，先是穩(wěn)住了茶碗，復而淡淡一笑，開始觀起詩來。良久，她長嘆一聲道：“未免有情，對酒綠燈紅，一別竟傷春去了；似曾相識，悵梁空泥落，何時重見燕歸來。這楹聯(lián)寫得真好，是作自上次你我相見之后么？”

曾子城被春燕點破了心意，臉漲得通紅，囁嚅數(shù)聲才道：“是……啊，上次一睹芳容著實讓小生迷戀，特此書聯(lián)一道以慰思念之心?！?/p>

“相公貴姓，臺甫怎生稱呼？”

“小生曾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