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時光,靜如月華
四周無青山,卻叫青山路,周遭廠區(qū)林立,臨近江邊,才見一所大學如婷婷且羞澀的少女宛然屹立。江風陣陣,李家莊里市聲欣然,北上南下的過江列車笛聲悠揚,那大學枕著火車笛聲入眠,就著喧鬧市聲醒來。
沒有青山的青山路,曾和湖緊密相連。此處原系青山湖湖面,煙波浩淼,垂柳扶風,一派溫婉多情的江南水鄉(xiāng)景致。那年,去學校報到,青山湖遠在數(shù)千米之外,此處徒有湖的殘跡,一口清淺蓮池。因了蓮池,學校生活多一絲溫婉、幾許期待和無限包容。
關于蓮池,有則校典不知從哪屆開始流傳,像池畔野草似的,謝了又生,在一屆屆學生口耳相傳中永生。話說某個寒冬,薄雪如霜,冰封蓮池瘦水,一對戀人池邊吵嘴。男生問:“為什么不理我?”女生默默不語。男生又問:“是不是不愛我了?”女生頗不耐煩,說:“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男生說:“可我愛你!”女生問:“你有多愛我?”男生說:“好愛好愛!”女生反問:“真的嗎?”男生信誓旦旦:“當然,此心天地可鑒!”女生激他:“真有那么愛,你就從這里跳下去!不敢跳,就是不愛!”男生二話不說,縱身跳入冰塘……
此典版本眾多,各版男女生對話也不盡相同,但結局一樣——男生被同學從冰塘里拉了上來,以一場重感冒的代價,縫合了愛情裂痕。這個“確有其事”的校典,讓青年學子更顯執(zhí)著、勇毅。年少時節(jié),哪個男生不鐘情,哪個女生不思春?這校園,因了蓮池風月,更像純正的青春樂園,不泥古,不做作。
那時愛情少有。其他更多如我般的學生,過的還是與書相伴的樂行僧的日子。高考前的緊張釋盡,蔚藍青春還在貪婪享受中,“行僧”何必要苦?青春何必張口閉口明媚憂傷?回憶學校的日日夜夜,激動,懊惱,拼搏,低嘆……諸樣情形,都被那口蓮池完美收容。
宿舍在靠贛江的北邊,唯一一幢教學樓在臨市區(qū)的南邊,中間隔著纏綿風致的荷塘,以及池上九曲回廊。岸邊涼亭清幽婉約,小徑幽深,石凳清涼。上課下課,去自習回寢室,都得打那邊過。春蓮碧,夏花艷,秋冬殘荷聽雨聲。校園小有小的可愛,一池清蓮,就是人生樂景;清蓮一池,觀照生活全部。還記得,得知《高等數(shù)學》補考時欲哭無淚的情景;猶記得,復習《高級財務會計》時不覺池塘蛙鳴響……
有樂,和蓮池分享;有苦,向蓮池訴說;順境與逆境,和蓮池一樣,選擇擔當。在我看來,那小小的蓮池,是另一維度的大學精神,寄寓著我們的青春。而那種精神,與一池清蓮暗合,又成了學子可敬亦可親的身邊格致風物。
離開學校多年,我違背初衷,沒做一天會計,悶頭奔忙在一條文字鋪就的人生羊腸小道。但學校給我的濡養(yǎng),正如那池清蓮,生生不滅,永遠鮮活在記憶深處,彌漫在人生的涓點行動之中。
別夢依稀是大學,清蓮依舊在,青山園不老。那些時光,穿越記憶,靜如月華。
@靜心:所謂大學,不在于大樓有多高,大師有幾多,而在于給了多少學子長久受用的精神和力量。就像消失一大片的青山湖,仍以荷塘的形象頑強且執(zhí)著地生存于斯,就像那一池清蓮,花開花又謝幾春秋,長長久久地在我夢中飄散清香。浮華不如寧靜,喧囂抵不過安靜,大學生活,讓我們多年以后回味起來,仍覺心靜安寧,能給人生帶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