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林業(yè)大學內(nèi)有棵櫻花樹,起初我沒注意到它,直到春天降臨時,它才以旺盛的姿態(tài)展示它真實的具體形象。
“真好看,”我說道,“還是這樣的樹好,葉子不多,一片粉紅又不太出格。”
“怎么不出格,”旁人說道,“真難看,太粉了,小女生才喜歡這玩意吧?!?/p>
“這是晚櫻吧?!?/p>
我想起中專時期,專業(yè)課上老師對這樹的介紹:廣泛使用于園林綠化中,可以群植成林,非常具有觀賞價值,是春天的象征。
櫻花樹一旦盛開,均是以作死的決心燃燒到最后一刻,開放得天真而慘烈,如同一場絢爛的殉情。
2002年,我由中專保送至這所學校。一切順理成章卻又顯得那么不可思議。本以為一輩子會跟大學無緣,卻誤打誤撞地闖了進來。這就好比一直暗戀的姑娘,本以為沒有什么搞頭,被迫去相親,結(jié)果來的正好是這位朝思暮想的人。
我是在第二個學期的開頭才注意到這棵櫻花樹,幾乎一見傾心。我相當佩服它的態(tài)度,適合群植成林的觀賞樹,卻唯獨只有它一人孤零零地待在這片草地上,依舊以怒放的姿態(tài)開得旁若無人,爆裂般的全盛之后便迅速凋謝。真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我想。大學的起步頗為艱難,軍訓前,我揣著電臺掙來的錢交完學費,剩下的二百塊花了接近三個月,幾乎讓我體會到什么叫做彈盡糧絕。
學校的第四食堂有免費的湯面,發(fā)面餅三毛,咸菜兩毛,我一天兩頓,試圖撐到下一波兼職的到來。
一開始的專業(yè)是環(huán)境科學,共九門化學課,中專時期的課程跟普通高中有很大區(qū)別,這幾乎是要我老命的事情。半夜熄燈后偷摸著去走廊重讀高中的化學教材,與此同時還得誠惶誠恐地怕被發(fā)現(xiàn)惹人笑話。
男生宿舍的后樓梯是個不錯的地方,既能席地而坐又能安靜閱讀,除了會讓你聯(lián)想起某些校園恐怖傳說外,算是第二小型自修室。
我是在那里遇見的“呆子”。呆子不是本名,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沒告訴我。某個晚上,我打著手電摸到二樓的后樓梯,看見一個背影,后樓梯燈光不算灰暗,但還是把我嚇得夠嗆。呆子聽到響聲回過頭來,一對小眼睛在眼鏡的寒光中凜冽地一閃,酷似某部香港片里的變態(tài)殺手。
我冷靜下來跟他打招呼,一邊將那本《高中化學》藏在身后,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了一番,他還沒聽我說完就從嘴里蹦出三個字“不要吵”,便回過頭去繼續(xù)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