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圖書館里的夏瑞漫覺得自己又浪費了三個小時,三個寶貴的一小時。她看著周圍奮筆疾書的戰(zhàn)友,越想越沮喪。為什么會這么難?我是有多么蠢?學這玩意兒的意義是什么?夏瑞漫想著想著,書本的字變模糊了,眼淚順著臉頰不斷往下滴,落在紙張上慢慢暈開。她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讓別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趕緊邊找紙巾邊用食指把眼淚擦干。拿到紙巾后,她馬上起身低著頭朝廁所的方向走去,夏瑞漫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不會這么快就罷休的,不如在隔間里哭個痛快算了。她坐在馬桶上,努力不出聲地抽泣,這已經是開學后她第二次不得不躲進圖書館的廁所里哭,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頭啊?或許她根本不適合學歷史,她太高估自己了。
每每眼前漆黑的時候,夏瑞漫都會努力用廖一梅的句子來鼓勵自己,她記得廖一梅曾經這么寫過:“那些能預知的,經過權衡和算計的世俗生活對我毫無吸引力,我要的不是成功,而是看到生命的奇跡,而奇跡,是不會在容易的道路上綻放的。也許,在所有不被看好,無人嘗試的錯誤的選擇背后,會有不曾見到的可能,不曾設計的未知。未知讓人恐懼,引人好奇,也因此證明你的勇氣,成就你的自信。在每個死胡同的盡頭,都有另一個維度的天空,在無路可走時迫使你騰空而起,那就是奇跡了?!毕娜鹇肟吹侥巧钠孥E,可她不知道這奇跡會需要經歷多少年的孕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積蓄足夠讓自己騰空而起的能量??墒峭偈挚傻玫挠衷趺茨芊Q之為奇跡呢?
躲在廁所里哭總不是個長久之策,雖然她希望能就這么一直躲下去,躲到海枯石爛。但現(xiàn)實總在不斷對她招手,流眼淚并不能讓紙上的作文問題消失。其實,夏瑞漫常受到一種疾病的侵襲,名字叫什么不清楚,或許叫學習自虐癥吧。在課程最難,學得最辛苦的時候,雖然嘴上抱怨不斷,夏瑞漫的內心深處其實在快樂地跳舞。而當挑戰(zhàn)全被掃除的時候呢?空虛感便會很快扛著武器來進攻,好像不過上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清閑日子,她的血肉就會被榨干一樣。所以夏瑞漫很快就對自己說,眼淚就讓它流吧,因為有那么一部分的她正在放聲大笑。
當夏瑞漫正在努力緩慢前行的時候,Rachael老師卻在飛速進步,她的教學水平不僅僅是上了一個臺階。第一堂課的情景大家都記得很清楚,Rachael緊張得把二分之一的音節(jié)都吞進了肚里,因為講得太快而必須提早15分鐘下課,據知情人士說她下課后還傷心地躲進廁所掉眼淚??蛇^了幾周后,大家漸漸開始忘記她不過是個臨時找來代課的博士生的事實,連很多教授講課都不如她生動、吸引人,上課的人數也從第二三四周的低谷重回第一周的高潮。不過話又說回來,研究成果跟教學能力往往沒什么聯(lián)系,看到上課的教授是個名家也別太激動,他說的話可能只有他自己能聽得懂。
Rachael驚人的進步速度讓她成了很多同學努力的榜樣和茶余飯后談論的主題,畢竟這是很多人第一次親眼見證一個“老師”的迅速成長。Rachael給了夏瑞漫很多動力,她覺得現(xiàn)在她還在Rachael第一次上課的講臺上艱難地吐字,不過或許三年后她能走完Rachael六個星期完成的路。
可惜生活中永遠不只存在正面的例子,夏瑞漫和Lauren的另一門課“戰(zhàn)爭與社會”的老師是個土耳其人,他的英語并不差,但緊張是他總也無法邁過的坎,學期快結束時的他還住在那個剛開學的他的身體里。盡管只是面對十幾個人,他卻仍會因為忘記一個特定用語而急得滿頭大汗,好像臺下的學生都是最后審判日的法官一樣。這個土耳其老師最怕的是學生提問,每當有學生以“我有一個問題”作為開場白時,他極力隱藏的不安便顯露無遺。因為無法準備學生的問題,他總擔心自己的回答不夠完滿。不過,他的緊張至少說明他有一顆想做得更好的心,好心的學生們便也不好過多地苛責,有人甚至因此覺得他格外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