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早期光顧皮特店里的很多顧客都是不修邊幅的人,身上散發(fā)著刺鼻的廣霍香味道,這有時會讓這位固執(zhí)的荷蘭店主有些不快。皮特這樣對我說道:“我的天,當初有些人可真是不講究!”即便這事幾乎已經過去了40年之久,他的聲調中還透著震驚的成分:“我當時想,你們最好去隔壁的自助洗衣店收拾干凈后再過來,然后我才會賣給你們咖啡。但有趣的是,他們卻能理解我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么。我們對抗的是大企業(yè),他們非常欣賞我能以適中的價格提供如此出色的產品這一點。因此,從精神層面而言,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奔幢闶瞧ぬ刈约阂矊@種想法感到好笑,他曾為了讓那些喜歡自由思考的顧客盡早離開,索性把店內的凳子全部撤掉,于是顧客們就干脆坐在了地板上。但是這位荷蘭人對于烘焙咖啡的理論著實深入人心,就連前衛(wèi)的嬉皮士都對其贊不絕口。皮特自己解釋道:“我感覺咖啡在與我交談、溝通,所以我就問它:‘你喜歡以哪種方式被烘焙呢?’”
結果就是咖啡希望能被烘焙得更充分一些。出于大家所關注的贏利問題的考慮,大品牌長期以來都在烘焙咖啡的時候選擇欠火候的做法,這樣稱出的分量更足,也會帶來更多利潤;他們認為烘焙時間越短,咖啡豆的成分越不易散出,也就不會順著煙囪飄走。皮特則糾正了這個錯誤的觀點,他加長了烘焙時間,使得咖啡豆中的水分得以蒸發(fā),味道也就更加馥郁香濃。大多數顧客在初次嘗試皮特的濃咖啡時,還有些縮手縮腳,但后來他們的腿腳仿佛不聽自己使喚,直接引領著他們又來到位于藤蔓街和胡桃街相交處的咖啡店來。他們手捧咖啡杯不忍放下,希望品嘗更多美味的咖啡。排隊的人數逐漸增多,甚至都排到了街上。忠實的顧客自稱為“皮特粉”,并對那些還在飲用劣質咖啡的人們嗤之以鼻,他們就此改變了自己的生活習慣,準備從此對精品咖啡不離不棄。
阿爾弗雷德·皮特并非想在美國烘焙出優(yōu)質咖啡的唯一人選,但他卻是引發(fā)人們對咖啡狂熱迷戀的第一人,也正因為這種迷戀才有了后來的星巴克等公司的卓越表現。實際上,皮特將咖啡打造為一種宗教。吉利斯咖啡公司的老板唐納德·蕭霍解釋道:“咖啡并非新鮮事物,但它使舊有事物獲得了新生。特種咖啡的誕生不像是一個嬰兒呱呱墜地,倒像是一只母貓生出一窩幼崽,一時間沸沸揚揚,頗有遍布各地的態(tài)勢?!?/p>
美國人飽受加工食品和味道千篇一律的合成咖啡之苦,此時急切渴望現狀能有所改善,渴望大烘焙公司能把芳香怡人、真正優(yōu)質的咖啡擺在他們面前。多年以來,我們一直以為美味的食品不僅要質量上乘,還要有不同凡響的情調,比如沾滿巧克力的蝴蝶翅以及紅燒袋鼠尾才配得上美味的稱號。嘗試一下腌雞冠無疑是奇妙的美食歷險,看到長胡子的女士,或是見到世界上最大一攤牛糞也會讓人興奮異常;其實人們只是不愿意周而復始、迫不得已地重復從前而已。經過幾十年的空檔期,到了20世紀70年代,在紐約的薩巴斯食品超市和汀恩德魯卡超市,食品的味道終于開始真正得到改善。有了關鍵性技術的革新,咖啡也趕上了這次美食風潮。1972年,美國的咖啡先生公司用價格適宜的家用滴漏式咖啡機淘汰了滲濾壺的過時工藝,使消費者首次真正認識到咖啡原來可以如此不同。
一時間全美國喜歡經營烘焙咖啡的人有如雨后春筍般層出不窮,他們基本都具備兩大特點:希望能享受到優(yōu)質的咖啡,但對具體該怎么做卻不甚明確。這些人幾乎無一例外都是30多歲具有理想主義的白人男子,都有著文科背景,對黑人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喜愛;蕭霍稱其為“伯克利范兒”,因為他們經常穿著麻質服裝,足登勃肯鞋。約翰·布萊克韋爾是位資深的意式濃縮咖啡機修理師,他這樣向我解釋這一現象:“我們當時相當于一群老嬉皮士,總想找點兒讓人上癮的東西去賣,結果銷售咖啡是我們唯一能找到的合法途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