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刀王五在鏢局里沒混多少年,黑白兩道全知道了。而且,王五聰明,懂江湖規(guī)矩,知道什么時候動刀子,什么時候愛面子。
很快,他的名氣在河北一帶就響起來了。王五是1844年生人,1875年三十一歲時,他自個兒攢了點錢,找了幾個好朋友,合伙在北京前門外,現(xiàn)在叫西半壁街,原來叫西半壁胡同,開了一家鏢局,叫“源順鏢局”,自個兒當(dāng)老板。他當(dāng)鏢師的時候,從來沒失手,從來沒丟過鏢,他自個兒開買賣了,原來那些大客戶都愿意找他保鏢,他這買賣就起來了,掙著錢了。
發(fā)財了,王五沒忘本,立了一個規(guī)矩:重要的鏢,我親自保。不是說我當(dāng)老太爺了,就不動手了,不改本色。再一個,鏢局得周濟(jì)窮人。比方說,夏天有的窮人沒衣服穿,施舍給他單衣,冬天施舍給棉衣,趕到過年,有過不去年的,拉一車貨出來,給窮人發(fā)點兒年貨,而且在鏢局里辦流水席。什么叫流水席?不撤。流水席最常見的是什么呢?火鍋。為什么?它好弄。涮鍋,大家都知道,牛羊肉在那兒擺著,什么蔬菜呀,血豆腐呀,蟹棒呀,都擺著,誰來誰吃。從早上開始,太陽一出來,席就擺上。窮人沒飯吃,你就吃,吃完就走,換下一撥人再吃,一天不間斷,這叫流水席,主要是為了接濟(jì)窮人。再有,過往的朋友只要來報王五的號,說我們有一面之緣,是朋友,那就吃喝玩樂,回家回不去了,就給盤纏。
我們想想,王五這么干,江湖面子得多大呀!很快,他就黑白兩道通吃,一提大刀王五人人都挑大拇哥。
王五不光用這種方式交朋友,他還是熱心腸,為人耿直,知道什么人義氣,什么人是朋友。當(dāng)時,朝廷里頭有位大臣叫安維峻,這個人脾氣非常直,就上折子:當(dāng)今之勢,我們應(yīng)該自強(qiáng),不要看洋人臉色行事。他這是針對誰呢?慈禧太后當(dāng)時有句話,叫“量中華之物力,結(jié)與國之歡心”,一聽就是賣國。所以,他這折子直接捅到慈禧老佛爺這里,就把他罷官了,給他流放到張家口。有人說,張家口算流放嗎?那陣子,張家口風(fēng)沙大,生存環(huán)境挺惡劣,所以就給弄那兒去了。
大刀王五得到這消息,知道安維峻是個清官,家里沒啥,就拿了三百兩銀子,給他當(dāng)安家費,弄了三駕馬車,把安維峻一直送到張家口。這個消息傳出來,滿朝文武大臣個個挑大拇指,大刀王五夠意思。所以,一來二去,王五在朝廷里都有名氣了。這一天,來了個二品大員找王五,這位大員叫什么?譚繼洵。他來找王五干嗎?他說:“我聽說你這人很仁義,很仗義,而且功夫好得沒說的,我想請你當(dāng)家教,教我兒子習(xí)武?!蓖跷鍐枺骸澳銉鹤佣啻??”“二十多,文才很好,想練練武。”又問:“你兒子叫什么?”“譚嗣同?!?/p>
王五想,二品大員找我當(dāng)家教,這是抬舉我,不能不去,就去了。他沒想到,這一去,就跟譚嗣同成了朋友。在武功上,他教譚嗣同肯定綽綽有余,可在文化上,譚嗣同就比他高太多了。師徒倆練完武,天天坐這兒喝茶,譚嗣同就把國家大事給他講:當(dāng)今之世,西洋是怎么回事兒,我們簽訂的那些條約如何喪權(quán)辱國,如今皇上在朝,慈禧太后垂簾聽政,天下大亂,怎么能治理這個?非得皇上腰板硬了。所以說,得變法,祖宗之法如果不變,那就完蛋。
一點一點地,大刀王五朦朦朧朧了解到一些政府內(nèi)幕,了解到一些維新的知識,所以,他倆后來半師半友,就成了好朋友。這一下,大刀王五就成了譚嗣同搞維新變法的強(qiáng)有力的支持者。比方說,要是在哪個會館、會所開會什么的,不方便,慈禧太后的耳目,直立總督榮祿和袁世凱的下人都在盯著,只能換個地方,換到哪兒呢?到我源順鏢局來。所以,這就好比浙江嘉興南湖的那條紅船,意義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