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 一個不著急的人是多么幸福(1)

紙鋒 作者:西門媚


冉云飛

西門媚及她的先生西閃都是我的老朋友,但并不是四川袍哥式的老朋友。在我看來,他們與人之交往,都把持了相應(yīng)的分寸,不被那些浮在表面的泡沫和不得體的熱絡(luò)所左右。他們會考慮別人的情緒與感受,盡量得體,但絕對擁有自己的人際空間與相對自足的內(nèi)心,那種距離感分明有一種對別人隱私的尊重,生怕冒犯了他人。這在中國,特別是四川的人際交往中,是少見的。不過,我們在許多方面也無須事先知會,彼此之間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的確,他們夫婦倆在四川人中都屬于另類,安靜、感性、理智、節(jié)制,且活得明白。在一個吆五喝六的場合,安靜地旁觀一群人越軌胡鬧,且不厭煩地帶著一點欣賞態(tài)度的,一定是他們夫婦倆。

他們是逆潮流而動的人,他們的“逆”絕不是硬邦邦的對抗,而是一種我少跟你玩或者不跟你玩的疏離。換言之,過硬的對抗,在他們看來從美學(xué)上講都有瑕疵,其不美是必然的,同時也未免過于高調(diào),他們骨子里不希望得到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的注意。在這個物欲流橫的時代,自我放逐與邊緣化,放棄那些在許多人看來恨不得即刻就擁有的東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這種對人生之舍、人生之得的理解,有些人花一輩子都無法參透,可是他們在30多歲時就都明白了。他們要過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在別人看來很爽的生活。他們要過的是什么生活呢?那就是讀書、寫作、畫畫、旅行,不乏情趣的慢生活。在一些人看來,這沒有什么了不起,但你要真試驗一回,就知道絕不那么簡單。

在一個情趣、情感被磨蝕、被壓縮,時空切換獲得了重力加速度的時代,人的欲望因物質(zhì)豐盛之勾引而被無限放大,要過慢生活那是得有點定力的。成都有萬般不是,卻也幸運(yùn)地有一二好處,讓人喜愛。一是生活節(jié)奏相對緩慢,二是市民化與包容精神。如果說廣州人從早上到中午都在喝早茶,那么成都人大約近中午就到茶館去了,其實這兩件事對兩地民眾生活的影響大致是一樣的,都具有休閑與商務(wù)功能,不同的是成都人的生活更加市民化。尤其是那種曬太陽喝壩壩茶的日子,你想讓成都人掩飾一點他臉上的滿足感都不行。但隨著物價的攀升與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在成都過慢生活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可是2002~2013年,也就是西閃、西門媚夫婦遷往廣州之前的12年中,在朋友們眼中,他們過的是十足有質(zhì)量的成都慢生活。甚至我認(rèn)為他們在詩人、畫家、地下?lián)u滾樂手、社會批評者等諸多類型的文化人的圈子以外,獨立構(gòu)筑了一種有文化的慢生活,豐富了成都的文化生態(tài)。

西門媚的隨筆集《紙鋒》中收了一集“一紀(jì)讀書”,她從2002年開始寫年末讀書記,至今已有十多年。我們從這些讀書記里不僅讀得出她的精神譜系,也看得到她維系其精神狀況的生活脈絡(luò)。在我和一些朋友看來,西閃、西門媚夫婦是成渝兩地的結(jié)合體,是比較老派的成都生活方式之實踐者,當(dāng)然與官方及其御用學(xué)者所吹捧的“成都方式”是大不相同的。我所說的老派當(dāng)然不是說他們遛鳥、到茶館喝茶、熱衷打麻將等,而是說他們習(xí)慣與在這個什么都快如閃電的時代,與那些物欲橫流、莫明其妙的進(jìn)取心保持距離,過一種如今人們罕有的慢生活。我甚至認(rèn)為他們離開成都后,成都年輕的文化人里已經(jīng)沒有過慢生活的人了,應(yīng)該算是成都文化生態(tài)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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