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卻發(fā)現周圍一絲亮光也沒有,漆黑一片,夜色沉沉。一時間,他又害怕起來。要看看,他心里叫著,一定得看看,要看清楚周圍的地形,可他看不見。
他轉過頭,但身體還維持原來的姿勢不變,卻發(fā)現湖對岸的天空微微泛白,太陽就要升起來了,他這才想起,他睡著時已經是頭天傍晚的事了。
“現在一定是早上了……”他咕咕噥噥地說,聲音嘶啞,幾近耳語。一宿沉睡,讓他又活過來了。
當然,還是挺疼的,渾身都疼。由于痙攣,他的腿一伸直或者拉緊就鉆心地疼。稍一動,后背就疼得不行。更糟的是,他的心臟每跳動一下,腦袋里就跟著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礃幼悠冉档臅r候他的頭受傷最重。
他翻了個身,用手摸著兩肋和雙腿,緩緩地移動四肢,跟著又揉了揉胳膊。奇怪,骨頭沒斷,就連扭傷也沒有。他記得九歲那年,他曾經騎著自己的小破車,一頭撞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上,扭斷了腳脖子,打了八周的石膏才養(yǎng)好;現在,身上竟沒有一處摔斷,沒有一處骨折!只不過是受了些皮肉傷而已。
他摸了摸額頭,頓時覺得額頭腫得老高,就好像上面鼓出來一個小土堆一樣,軟軟的,手指頭輕輕一碰,疼得他差點兒就哭出聲來,不過他也只能任憑傷口兀自疼著。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是一樣,好像全是淤傷和青腫,沒有骨折,只感覺到疼。
我還活著,他想。我還活著。結果本可能更糟的,一命嗚呼也完全有可能,沒準兒我這條小命早就掛了。
就像飛行員……慢著,他突然想起來了。飛行員還在飛機里呢,這會兒已經沉到水底了,沉到湛藍的湖底,尸體還綁在座椅上……
他坐了起來,或者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坐了起來。第一次坐起來的時候他摔倒了;可是第二次嘗試時,盡管頗為費力,他總算坐了起來,不過他還是側身靠在了一棵小樹上。他面向湖泊坐著,眼看著天色越來越亮,黎明將至。
布萊恩的衣服全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濕冷濕冷的,他感到一陣寒意。他把早已扯成碎片的防風衣緊緊地繞在肩膀上,試圖讓冰涼的身體能暖和一點。疼痛和寒冷,使他不能正常思考,不能讓大腦正常運轉。思緒來來回回地游走于現實和想象之間,不過這一切感覺起來都像是真的。一時間,布萊恩似乎只能想到發(fā)生過墜機,他奮力地從沉到湖底的飛機中爬了出來,游到岸邊。似乎這些全都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或者只是閃現在他腦海里的一個電影情景。布萊恩現在只要一想事情,頭就會疼得特別厲害。現在他知道了,這些都是真的,這一切都確確實實地發(fā)生了。然而,這一切又都是模模糊糊的,全都發(fā)生在一片朦朧的世界中。他坐在那兒,注視著湖面,任憑疼痛感一陣陣襲來,呆呆望著太陽從湖面盡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