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選擇十點到達市政府,可等愛斯基摩人都陸續(xù)到達時,已是一小時以后的事情了。對于這樣的時間觀念,我們只能按下怒氣,不然又能怎么辦!有關(guān)孩子們白天里遭遇的問題,瑪麗和我已有共識:因為我們在小時候,也曾對陌生的孩子丟過石頭,但之后也有成為莫逆之交的。
多數(shù)愛斯基摩人靜靜坐在靠墻擺放的折疊椅上,只有少數(shù)跟重新返回到這里的老師擁抱和輕聲交談。重新返回這里的是三位小學(xué)老師和一位第一個簽六年約的老師——今年是他任教的第二年。
多數(shù)愛斯基摩人和老師沒什么互動。我坐在最后一排,坐在我身邊的是一些年紀較大的人,他們凝視前方,有些把身體的重量倚在拐杖上。他們并非刻意冷淡我,因為他們彼此之間也不交談。愛斯基摩人的眼睛大多深邃且明亮,深褐色的臉顯得異常沉靜。他們對自己周圍的一切都表現(xiàn)得有些冷漠,從來不特別注意某件事或某個人。后來我才慢慢地知道,這是因為他們一直以來沒有什么社交經(jīng)驗的緣故;從本質(zhì)上講,他們其實是非常熱情的。在他們的認知中,沉默是寶貴的美德,喧嘩反倒會令人不悅。這可能和他們世代傳承的狩獵文化息息相關(guān),要知道在狩獵的時候安靜是最重要的。從這一點上來講,安靜是他們文化中最具特色的部分,沒有人喜歡用無意義的言語打破安靜。
“冰淇淋!”格雷琴大聲說,邊說邊給自己盛了一些,“里面有糖果!”
“阿克塔克,”瓊斯告訴她,“愛斯基摩冰淇淋,有漿果。蠻不錯吧!”
“騙子!”格雷琴剛吃了一口,就做了個鬼臉。我看見她手拿小碗,急忙跑到角落去吐。很多年后,我們還是愛上了愛斯基摩冰淇淋,但只限來自內(nèi)陸村莊的。那里可用的原料很少,冰淇淋就是用馴鹿油調(diào)和豬油,再混以小顆硬實且常帶苦味的本地漿果,但口味極佳。
兩位長者站起來,從防寒門處取來一面鼓。鼓皮是用海象的胃拉撐做成的,鼓的形狀像巨大的有把手的鈴鼓。我以為現(xiàn)場的注意力會馬上集中在老者身上,但是,當兩人用水濕潤鼓面時,聚會的情形沒有絲毫改變。不像我在華盛頓通常見到的那樣,我們對待老人就像對待孩子一樣,會過度地迎合和討好。在這里,他們得到的是男人般的尊敬。
兩位長者開始表演了,他們一邊打鼓一邊唱歌,他們的聲音非常輕快,是一種男低音和尖銳聲的奇特混合音,聽起來極其舒服。三個少女穿著傳統(tǒng)的愛斯基摩上衣和牛仔褲,步入大廳中央開始跳舞,臉上表情漠然。她們站在原地,除了手臂像心情不好的草裙舞者那樣揮動外,全身上下只是膝蓋和肩膀之間小幅度搖擺──溫和、保守而拘謹。她們表演了兩支舞,中間并沒人鼓掌。然后有更多的年輕女性加入進來?,F(xiàn)場有人邀請我們一起下去跳舞?,旣惡臀覀兊膬蓚€女兒,以及丹先生夫婦與他們的女兒也加入進來了。但是我對來邀者搖了搖頭。我并非不愿意參與,只是除非做了充分準備,我一向?qū)θ魏问露急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