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信念與恐懼交織的情感,一直是大學理念的核心。
每一次的大學畢業(yè)典禮上,在孩子們正步入社會時,家長們卻透過一面屏幕來回憶自己正在消逝的青春,此時此刻,他們的眼中分明顯露著這種情感。大學是美國人的田園牧歌。我們把它想象成滿目蔥蘢的世界,這里最尖刻的聲音是網球的互撞聲,或者年輕的身體在體育館臺階上蹦跳時防滑釘發(fā)出的“咔噠”聲。盡管前途可能一片光明,但每一所大學都籠罩在死亡幽靈的陰影中——在這樣一個地方,美國獨有的季節(jié)里,“秋天來了,是打橄欖球的好天氣,新學期也開始了”,空氣中彌漫著“煙熏樹葉的十月氣息”。
在這個苦樂交織的地方,到底應該做什么?——除了日光浴、塑身、各種激烈的競爭、運動等等(這些事是起碼的)。首先,應該說,大學的田園牧歌形象是一回事,現在大多數大學生所經歷的卻是另一回事。幾年前,斯賓塞基金會(Spencer Foundation)的主席和麥卡利斯特學院(Macalester College)的前院長邁克爾·S. 麥克弗森(Michael S. McPherson)和威廉姆斯學院(Williams College,現在的西北大學)的前校長莫頓·O. 沙皮羅(Morton O. Schapiro)指出:“美國人文學院的學生幾乎肯定可以輕松地塞進十大聯(lián)盟的橄欖球場中:在超過1400萬大學生中,他們只有不到10萬人。”
自此以后,本科生的人數增長了接近三分之一,達到了大約1800萬人,而人文學院的學生人數現在仍然差不多。所謂人文學院,麥克弗森和沙皮羅指的是,不是一所大型大學一部分的四年制寄宿學院,在這里,大部分學生所學的科目不僅僅是護理或電腦編程之類的職業(yè)教育學科。今天的大學生中,越來越多的人比傳統(tǒng)大學里的學生年長,他們中很多人加入了主要專注于職業(yè)培訓的走讀和在線院校。通常,他們一邊上班,一邊上學,如果本科學生要完成全部學業(yè)的話,會花上不止四年時間。今后五年,美國的本科生有望超過2000萬,而奧巴馬總統(tǒng)還想加速這種增長勢頭。但這些學生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會進入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學。
無論背景如何,問題始終是:上大學為了什么?不久前,我的同事馬克·利拉(Mark Lilla)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在第一學年要結束時,他對哥倫比亞大學的一年級新生發(fā)表了一場講話。當然,他是對大學里通常稱為“精英”的學生講話的。這些學生差不多剛好男女各一半,比起幾年前,他們在種族上更富多樣化。差不多十分之一是國外出生的或者有其他來頭,比如一方父母有外國護照,是一名“國際”學生;盡管從清一色的T恤和牛仔褲校服中,很難看出學生的經濟狀況,但差不多七分之一(這比其他常春藤聯(lián)盟高校的比率略高)的人夠格申請佩爾助學金(Pell grant)——一種針對低收入家庭孩子的聯(lián)邦助學金。
隨著學生們魚貫而入演講室,他們彼此來了個表示新友誼的公開擁抱,要不在某些情況下,他們互相閃躲的眼神告訴大家,他們最近決裂了??瓷先?,他們既疲憊又放松。甫一落座,他們便拿出iPhone和筆記本電腦來,有的人讓它們一直亮著,盡管大部分人都在入迷地聽著。在對于他們怎樣進大學與為什么進入大學,利拉做出如下推測時,他們報以偷笑,明擺著他們清楚他所說的是事實:
你們正確地推斷出,要得以錄取,你們必須流露出對美國人——只有美國人——所謂的“人生目標”的自信;你們必須展示出,你們有周密的計劃去實現它們。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廢話;你們清楚這一點,我也清楚這一點。你們向往大學的真正原因是:你們心存疑問,大堆的疑問,而不是人生規(guī)劃和PowerPoint演示。我的學生已經讓我明白,對于獲得他們想要的,他們的興趣遠不如僅僅弄明白什么東西是值得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