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曹家此時多么風光,終究不能忘卻自身是滿人的俘虜,成了滿人的奴才。這對一個漢人家族來說,有時是奇恥大辱,就如同忠于明室的人會以替新朝效命為恥。我們知道曹寅不論是作為讀書人或醉心戲劇的作家,都對滿人主政隨之而來的問題非常有興趣。曹寅的一個友人和雍正朝的一位史家,都提到曹寅曾寫過名為《虎口余生》的傳奇。這出戲講的是明朝滅亡以及北京所發(fā)生的變化,尤其是一些明朝的文臣武將的效忠,起義軍李自成的肆虐蹂躪,以及一些變節(jié)官員的阿諛奉承。93曹寅內(nèi)心敬重忠于前明的文人,但他很可能已經(jīng)知道如何在私人情誼中找到調(diào)和之道,而不是被相互沖突的忠誠所折磨,一如在北京當班和閑暇時那般。
《楝亭集》彰顯了曹寅的孝心,其刊刻是一大成功。這套集子讓父親曹璽的名聲永垂后世,也拓展了曹寅的交友圈。集刊的內(nèi)容大多引經(jīng)據(jù)典,但偶爾也透露出關(guān)于曹家背景的有趣細節(jié)。其中只有納蘭性德這唯一的滿人,能料準曹璽的去世對兒子曹寅的前途所造成的影響。納蘭性德的文章寫于1685年,最后是這么寫的:今我國重世臣,異日者子清奉簡書乘傳而出,安知不建牙南服,踵武司空。則此一樹也,先人之澤,于是乎延;后世之澤,又于是乎啟矣??蔁o片語以志之?94
1690年,曹寅奉派南行,督理蘇州織造。兩年后,曹寅又遷任江寧織造,95而這個職位他的父親做了二十一年,責任重大,但曹寅在走馬上任之前,還有一次最后的機會遠離案牘勞形,愜意優(yōu)游于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