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關(guān)公撫須尋思片刻,朝萬康問道:“小兄弟,俗話講,有人為活著,有人為生活。你是否幫令尊著想過,如果一個人好容易活下來,生活機能盡失,值否?”萬康道:“關(guān)將軍,愛因斯坦駕崩,骨肉凋零,世人希望將他的大腦留下來,臭皮囊只留一小塊,亦有一小塊的樂趣。家父平凡,但對他而言,活著一小塊,就是一小塊生活,如此自足自high,豈有不成全之理?”判官插入譏道:“我看這根本是變態(tài)?!比f康不愿看他,臉朝關(guān)公答復(fù)道:“價值觀因人而異,每個人的生死都是一樁個案,不宜將自己的觀念加諸每一人身上作指揮?!标P(guān)公道:“既屬個案,一樁個案驚動萬教,大家伙兒全為你老豆一人瘋狂,延誤其他民生事務(wù)、公共事務(wù),弄得判官大人積案如山,仙僮鬼民情緒浮蕩。如此煽動,蕞爾個案豈該有如此規(guī)格?”萬康好無禮,指著關(guān)公道:“你是關(guān)公,不是公關(guān)。個人生死個人了,我爸賴我爸的病,你回你的行天宮?!北I蟮垡慌耘陌概猓骸安坏脽o禮!”判官猛嚇一跳,觸電般身子給扭歪,大聲跟進道:“放肆!你小子狂,來人?。 狈ň」碚蚯?,關(guān)公大手一去:“退下!”一時全場沉寂無聲,那關(guān)公收放臥蠶眉,緩過來,對萬康擠出寬諒一笑,平和道:“究竟是你不冷靜,還是我們太不冷靜?!蹦顷P(guān)公大度,以自嘲化開尷尬。
那萬康內(nèi)心自顧激情,卻沒向關(guān)公還禮表示,只說:“我可以回去睡了嗎?明天我還得進ICU伺候我爹爹去,我娘親心情灰暗也須我照應(yīng)。”這ICU即是加護病房的洋文縮寫。神明們眼見該審的也已審?fù)?,讓?dāng)事人分辯下去只讓公堂混亂,于是判官便將萬康飭回,再與二神明作宣判前的最后討論。
卻說判官于三人會商中表面堅持己見,內(nèi)心實矛盾不已。保生大帝好生勸說道:“我看就先拖著吧?!迸泄俚溃骸巴隙嗑??”這一問,關(guān)公心笑福音有譜,因順道:“不如貴軍人馬先撤回,作壁上觀,讓萬爸跟病魔斗去,誰勝誰負(fù),自不關(guān)你我事兒,省得輿論也對我們不利?!焙?,說到輿論,此案沸沸揚揚,外頭早有一批記者恭候宣判結(jié)果。保生大帝拍拍判官肩膀:“大人辛苦了,別沒事把事情攬身上,萬爸戰(zhàn)贏了是萬爸的,戰(zhàn)輸了我們再派人接他得了。”判官怒道:“別拍我肩,下回麻將輸了我找你!”關(guān)公搶進道:“錯,萬爸過關(guān),你居功厥偉,人民愛戴,過不了關(guān)……”關(guān)公拿手肘輕頂判官:“你推得一干二凈?!迸泄倏嗟溃骸拔乙簧⒅?,清清白白,老老實實,都快退休了還碰上這場鳥案。閑云野鶴,難!”
話說喧鬧聲中,眾鬼記者、鬼卒、鬼民們聽見開門聲響,望見鬼師爺打開辦公室大門,紛紛搶上詢問究竟。那鬼師爺只對記者細(xì)聲提醒道:“慢慢來,小心頭撞到。”是說攝影機,師爺好假,喔不,好貼心。接著記者都安靜了,師爺卻緊閉雙唇老半天,還是某臺資深記者率先發(fā)難問了:“師爺,您老開個金口?!蹦菐煚斍迩搴韲?,宣道:“一個字,保。”
一時間歡聲雷動,萬爸平安。鞭炮聲四處放起,好似臺灣少棒隊當(dāng)年在國外封王時刻。
師爺加了但書:“保多久,不插手,時間到了領(lǐng)走?!庇浾邌枺骸皶r間點是?”師爺?shù)溃骸澳銌栁椅覇栒l,你問醫(yī)生啊!只怕醫(yī)生也不知道,此乃天機也。”記者又追問:“天機說多久?”師爺?shù)溃骸暗厮痫L(fēng),四大皆空。該走的不留,該留的不走。”記者追問:“這不是廢話嗎?”師爺?shù)溃骸澳銌柕倪@句就不廢?”說完便轉(zhuǎn)身入內(nèi)。這時一名記者又?jǐn)D上去:“可以說說您的個人感想嗎?”師爺?shù)溃骸笆芟胄凶R,亦復(fù)如是。我個人是一直為萬爸擔(dān)憂的,我早就說過保萬爸是對的?!闭f完關(guān)上門。那保生大帝和關(guān)帝圣君便也打道回府,走密道甩開記者,馳云揚長而去。
萬爸暫時保命,又將遭遇何等險峻關(guān)卡,且看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