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留在學校期間,以他的身份不便去參與“運動”,閑時就到處逛逛看大字報。一次在北大附中,邂逅了后來成了他妻子的這個女生,女生對他一見傾心。愛情的力量真的是無可阻擋,無論家庭如何反對,她就是鐵定了要嫁給這個年齡大她許多、前途未卜的“摘帽右派”。他來到“學生連”,她也隨后而至、還曾經(jīng)強烈要求留下,未獲允準。又過了一段,愛情的力量最終還是抗不住世俗社會的高壓,她決定要和他分手,其時,她已懷上了他的孩子,或許正是這個新生命的到來—他(或她)將面對的命運,迫使她必須盡快做出這個選擇。所有挽回的努力都失敗了,包括指導員也出面做她的工作,預言這個才華出眾的人一定會有不錯的前途。然而,決裂是異常無情的,她起訴到當?shù)氐姆ㄔ?,他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當他從法院走出來的時候,眼見有一個男人在門口等待著陪伴她……
他就像大病一場,消沉下去,再也難喚起那種富有感染力的激情。
四
在那里,我自己也曾遭遇過一場浪漫。
盡管我背負著相當嚴重的罪名,來到學生連也總算暫時安頓了下來,我的一位通過幾次信卻尚未謀面的女友,一意要乘春節(jié)來看我。她在北京買了一些吃的東西,把長途電話由民用轉(zhuǎn)軍用、輾轉(zhuǎn)打到團部,告訴我她到達的日期和車次,這使我或者連部都推卻不了。我們還沒有正式明確戀愛關系,所以只能告訴連部她是我的表妹,連部則認定來者必是我的“對象”,甚至干脆按部隊的稱呼叫“家屬”,這就使得我們雙方的關系迅速脫離曖昧而定位。
臨近除夕,列車上只走下很少幾個旅客,我很順利地接到女友并將她帶回到連隊。因為她也是一名大學生,所以不容置疑地立即被安排進和我們一起接受教育的行列,一起去貧下中農(nóng)家中吃大年夜的“憶苦飯”,也一起去看縣城禮堂的文藝晚會,只是在熄燈之后,我和她才避開眾人走到操場上去談話。
那天夜晚的月色分外皎潔,周邊的一切仿佛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霜,盡管我一再向她吐露自己對前途的擔憂,提醒她一定要做切合實際的考慮,卻還是漸漸地忘卻了身置何處,以為自己就是這個美好的銀色世界的主角,沉浸在彼此之間濃濃的愛意中。
部隊是禁止談戀愛的,這一舉動無疑觸犯了天條,可是,直到現(xiàn)今,我也想象不出究竟是被誰看到的,當時四周似乎根本沒有人影。不過,如果不是后面又發(fā)生的事,這也許還不會被大加責難。
第二天是個休息日,連隊照例吃兩頓飯,9點鐘吃完早飯后可以自由活動。既然女友盛情帶來一些好吃的東西,在這樣一個食品匱乏的時候和地方,為什么不拿出來和朋友一起共享?從北師大一起來的人中,原就有一些是相識和要好的,恰好有一位天文系的姜兄,已婚,老婆從老家來了,連隊安排他們住進招待所。房屋雖是出奇的窄小,可好歹是可以自己支配的空間,大家遂相約借那里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