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運動的領(lǐng)導(dǎo)人、哲學(xué)家和立法者都同意：女性應(yīng)該哺育自己的孩子。盧梭在《愛彌兒》（Emile）中指出，“女人親自撫養(yǎng)子女時，道德情操會得到升華?！保ǚ鼱柼ΡR梭本人的道德情操頗有微詞。他提到，《愛彌兒》的作者將自己五個剛出生的私生子丟給了修道院。）巴黎85%的早夭嬰兒都是在孤兒院里由乳母照看時夭折的（顯然，盧梭的孩子們也是這么離世的）。本杰明·富蘭克林得知這個情況后，在1785年的一篇文章里寫道，“沒有哪個乳母會像母親一樣。”或許正是因此，富蘭克林才在自傳里不遺余力地稱贊自己的母親，“她親自哺育了所有十個孩子。”但富蘭克林的母親并沒有什么特別，只是找乳母喂養(yǎng)孩子在美國這個殖民地不像在18世紀的歐洲那么流行罷了?？祁D·馬瑟在布道時說：“如果你能做到的話，請親自給孩子哺乳?！鼻褰掏秸J為乳汁是神圣的，《圣經(jīng)》也可視為哺乳工具。當(dāng)時有一本很流行的教義問答手冊就名為《波士頓嬰兒的精神乳汁，來自圣約書的乳房》（Spiritual Milk for Boston Babes, Drawn Out of the Breasts of Both Testaments）。到了18世紀末，哺乳已成為證明公民身份的行為了?，旣悺の炙雇死蛱兀∕ary Wollstonecraft）在1792年出版的《為女權(quán)辯護》（Vindication of the Rights of Woman）一書中表示，“不愿意哺乳也不愿意教育自己孩子的女人，配不上‘妻子’這個名分，也不配當(dāng)公民。”（更普遍存在的觀點是，男女差異導(dǎo)致女人命中注定不能成為公民。）第二年，法國國民公會規(guī)定，雇用乳母的女人無權(quán)獲得政府津貼。不久，普魯士將拒絕給自己的孩子哺乳定為一種罪行。

理性時代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1793年，伊拉斯謨·達爾文（Erasmus Darwin）在《生物學(xué)：有機生命法則》（Zoonomia; or, The Laws of Organic Life）一書中展示了18世紀人們對乳房的熱情：當(dāng)嬰兒剛剛來到這個冰冷的世界上，被母親摟在懷里時，首先會感到溫暖。接下來，嬰兒會聞到母親乳汁的香味，進而感到興奮。嘗到乳汁的美味后，嬰兒會感到滿足。在食欲得到滿足，營養(yǎng)得到吸收后，嬰兒會感到安心。最后，母親乳房的柔滑觸感會讓嬰兒感到開心。母親的乳房是嬰兒各種幸福的源泉。

如果說沒有什么比女性的乳汁更能體現(xiàn)動物性，那么也就沒有什么比乳汁更能體現(xiàn)神性的了。對母乳的信仰，就像生殖的秘密一樣帶有神秘色彩。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化的僅僅是人們談?wù)撃姆N秘密罷了。伊拉斯謨·達爾文去世后的半個世紀里，在大洋彼岸，人們對母乳有著更深切的崇拜，這從人們熱衷拍攝乳房可見一斑。在19世紀50年代的美國照相館里，隨處可見美國婦女敞開緊身衣給嬰兒哺乳的照片——一半像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 ，一半像達·芬奇筆下《圣母像》（Madonna and Chi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