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孩子已經(jīng)聽到媽媽的聲音，她跳下床跑到門口，怯怯地看著媽媽緩緩地被超美和方姨攙著進(jìn)來。朱淡寧踉蹌地把鞋甩下來，一頭撲到床上。誰也看不見她的臉。

但是蘇聯(lián)看出媽媽的臉都哭腫了。她害怕，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極度虛弱的朱淡寧看了女兒一眼，側(cè)身從褲兜里掏出兩毛錢給蘇聯(lián)，讓她到群眾飯館買一根麻花吃：

“孩子，你去吧，平時你最愛吃的麻花，買回來，和弟弟一起吃，媽媽想睡一覺，媽媽太困了……”其實才11月份，但是紅岸的雪已經(jīng)覆蓋了整個街道、廣場和江岸。

大街上有許多大雪球，有半人高，都是男孩子們一點一點滾起來的。他們從手里的小雪塊開始滾起，一會兒就弄到那么大了。北方的雪實在是太厚了，足夠蓋一座大房子了，蘇聯(lián)想。

男孩子們把大雪球擺了一排，故意攔截那些裝載貨物的大貨車，然后躲在遠(yuǎn)處看熱鬧。

緩緩開過來的大貨車到大雪球前面停了下來，司機(jī)罵罵咧咧地從高高的駕駛樓里跳下來：“小王八羔子，我操你家戶口本的第一頁！”

他推了推大雪球，那大家伙死死地立在那里巋然不動，他只好過去攔住另外

幾輛車，朝車?yán)锏乃緳C(jī)擺手：“我操！都下來下來，別他媽擎現(xiàn)成的！這幫小×崽子，看老子一會兒咋收拾你們！”

幾個司機(jī)不悅地下來，幾人合力推，費勁兒地喊：“一、二、三——”

推走了一兩個大雪球，留出能行駛一輛車的空當(dāng)，他們再回到車上，貨車排

著隊，逶迤而來，從兩個大雪球之間穿過。

男孩子們躲在樓角偷看，有時會被脾氣大的司機(jī)逮住，一頓拳打腳踢，奇怪的是他們好像都不知道疼，嬉皮笑臉無所畏懼地哄的一聲，瞬間就消失在樓群中。

這群人里就有克飛，從今天起，他已經(jīng)變?yōu)樘K聯(lián)的仇人了。蘇聯(lián)聽見大人們議論說，昨天來抄家的人，也就是把爸爸打死的那些人，是廖大胡子單位的，而廖大胡子是他們的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