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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卜卦人

八大處:一直在傳說,從未被證實 作者:白航


1948年,國民黨節(jié)節(jié)敗退,蔣介石不得不開始為自己和國民黨尋找一條退路。臺灣,成了他的選擇。年底,國民黨軍隊在長江以北全面失守。自此到1949年11月29日期間,蔣介石在大陸揮舞了最后幾次權(quán)杖,其中一次,便是驚動后世的黃金大偷運。

大偷運是在極度絕密狀態(tài)中完成的,國民黨在大陸幾十年處心積慮搜刮的民脂民膏,在海上經(jīng)過幾個月的輾轉(zhuǎn)顛簸后,最終抵達了寶島臺灣。至于總額,后世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全部的國庫,有的說是當年大陸財富的90%,里面不乏大量古董。真金白銀運到臺灣之后,成了蔣介石立足生根和整頓軍隊的軍費,而一批批不可估量價值的古董,現(xiàn)在則擺放在臺灣的故宮博物院內(nèi),飄搖在海,與大陸隔岸相望。

2013年,一件殷墟出土的象牙帶流虎鋬杯在山城的民間藏品市場里現(xiàn)身,要價1200萬元,不還價。如果想要重器,先交訂金,五日內(nèi)可拿貨,同樣也是殷墟出土的文物。這個價格嚇退不少買家,但仍有一些資深收藏家和不差錢的玩主趕到這里欲購下此物,哪怕是觀上一觀,過一把眼癮也好。

這件象牙帶流虎鋬杯便是當年被蔣介石帶走的古董之一,時隔多年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山城,是通天竊賊還是間諜所為?目的是什么?是否通過這條線索可以追回更多絕版古董?因為這些疑問,秦剛帶著王家戰(zhàn)來到了山城。

據(jù)國民黨內(nèi)部高層稱,其時還有一批價值不菲的金銀和古董被蔣介石秘密藏在大陸的某處,說法有二:第一,這是一批來不及帶走的大額財富,后在1955年國民黨實施的“金剛計劃”和“飛龍計劃”中意欲帶走,不知什么原因而未成行;第二,這是蔣介石專門留在大陸的秘密軍費,至于這筆軍費的用途和埋藏地點,目前無人得知。

前幾年,臺灣一名國民黨元老在談及這件事時無意間說了這么一句話:“天水藏金深千尺,破夢待圓今未醒?!蓖ㄟ^這句話可以推斷排查,這批財富應(yīng)該深埋于山城某條水域的深底。

秦剛所在的部門有別于普通的編制單位,里面人員涵蓋各行各業(yè),涵蓋范圍雖廣但人員不多,毫無疑問的是,這些全部是一人站出來能獨頂半邊天的精英。但就是這些精英中的佼佼者,卻也查不到說天水藏金的人到底是誰。幾十年前和當今的謎疊加在一起,如同山城的濃霧,令人看不到方向。

7月的山城被毒辣辣的日頭曬成了火鍋,秦剛剛下了飛機,一股親切熟悉的熱浪立刻迎面將他包圍,山城是他的故鄉(xiāng),自從當兵以后,他已是好久不曾回過這里了。他深深嗅了一口火辣的空氣,如同吃到了久違的純正辣菜般,渾身通暢。只是旁邊的王家戰(zhàn)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乍一來火爐地帶,著實有些受不住,一下飛機便買了頂草帽扣在頭上,兩人出了機場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洪崖樓區(qū)的民間藏品市場而去。

秦剛開出一張掛滿零的支票后,終于見到了這枚貨真價實的象牙杯,隨后他又掏出一張青銅龍紋鼎的照片,表示只要有貨,錢不是問題。

老板瞪大眼睛看著這位豪客,咽了口唾沫:“有貨!只是價錢上億,不知二位能否拿得出?”

秦剛終于露出莫測一笑:“我連你一并買下,多少錢?”

打手瞬間沖進這間辦公室。秦剛波瀾不驚地向王家戰(zhàn)丟了一個眼色,王家戰(zhàn)點點頭,猛從腰后抽出根伸縮甩棍砸向身邊一人的頭部,一襲得逞緊接著挽了一朵棍花抽向另一人頭部,隨著兩人的倒地,室內(nèi)頓時拉開了空間。

秦剛也沒有閑著,有王家戰(zhàn)應(yīng)付著那群打手,他踱到老板身邊,一是防止他有其他動作,二是為王家戰(zhàn)挪出空間,棍類武器的殺傷點在于頂端梢部,沒有足夠的空間甩棍發(fā)揮不出應(yīng)有的力道。王家戰(zhàn)是棍術(shù)好手,一人一棍對抗八九個持刀打手,將甩棍舞出了幻影護住周身要害,金屬撞擊聲和鈍器抽打肉體的聲音中不時夾雜著骨折聲響,不到半分鐘,八個打手已全部被撂倒在地。

秦剛適時取出一柄烏黑锃亮的手槍指向老板的眼球,方便他近距離與死神對視。爾后,他將子彈推向槍膛,清脆的槍機關(guān)合聲在室內(nèi)分外響亮。

“你跟臺灣方面是怎么聯(lián)系的?”秦剛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哪路?我在臺灣沒有親戚……”老板看著槍口,緊張得兩眼緊湊在了一起。

秦剛突然倒轉(zhuǎn)槍柄砸向他的嘴,兩顆門牙隨即迸到一旁,老板捂著滿是鮮血的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件龍紋鼎在1949年黃金大偷運時下落不明,這枚象牙杯是當年蔣介石帶到臺灣的。兩件文物的歷史,我想你應(yīng)該比我了解得更清楚吧?”秦剛瞇眼透出一絲兇氣,“現(xiàn)在該你告訴我,你在哪里得到的這些文物?”

老板緘口不語。

秦剛見他是滾刀肉,順手在腰間摸出一把泛著冷光的匕首逼在他下巴下,刀鋒入肉三分:“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一槍打死你;第二,割斷你的氣管。如果讓我?guī)湍氵x,我會選第二個?!?/p>

“是一個臺灣人賣給我的!我們只是交易文物,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說手上還有殷墟出土的文物,讓我?guī)退谏匠锹?lián)系買家!我就是一個倒賣文物的,我能看出這些是真品,但我發(fā)誓我真的不知道它們還有黃金大偷運的背景!”老板渾身似篩糠,但此刻嘴卻異常麻利起來。

“這人長得什么樣?做什么的?什么時候賣給你的?你們平時怎么聯(lián)系?”秦剛一口氣問出這一串問題。

“個子不高,下巴有點尖,去年7月份他主動找的我,我們很久沒有聯(lián)系過了,他留的號碼也成了空號……他的職業(yè)……”說到這兒,老板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是什么?”

“跟他交談過幾次,他滿嘴都是一些神神道道的話,還曾提到過江西龍虎山,我感覺……他像是一個道士……”

“你的意思是,一個道士用道術(shù)在臺灣偷來文物然后再賣給你?”一直在旁邊冷眼觀看的王家戰(zhàn)終于忍不住出口諷刺道。

“我就怕你們不信,所以剛才沒敢說……”老板反倒一臉的無辜。

秦剛收起匕首和槍支看了一眼王家戰(zhàn):“剩下的是你的事了?!?/p>

很快,警察趕到了這里帶走了老板跟他的手下。當王家戰(zhàn)安排完一切走出警局找到秦剛時,他正坐在嘉陵江旁的一家茶館欣賞著江河日落。

“我說,以后動手的事你來解決行不行?我只是負責為你行方便的,不是你的保鏢!”大汗淋漓的王家戰(zhàn)一屁股坐在秦剛的對面,端起大碗茶一飲而盡,擦擦嘴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后開始抱怨道。

“你是警察,除暴安良是你分內(nèi)的事?!鼻貏偼兄掳涂粗h處的水際,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不也是軍人?軍人不也是保家衛(wèi)國?”王家戰(zhàn)梗著脖子反問道。

“解放軍的拳頭和槍口是對外的。再說我已經(jīng)退伍了,要不是那幫老狐貍的忽悠,我現(xiàn)在早就在家過上悠閑的日子,哪還像現(xiàn)在東顛西跑地繼續(xù)玩命?!鼻貏偟恼Z氣仍是不緊不慢,氣得王家戰(zhàn)白了他幾眼:“懶死你算了!”

“對了,沒有暴露咱們的身份吧?”秦剛把視線從遠方收回,看著王家戰(zhàn)問道。

“沒有,那家伙先是告我故意傷害,又說我是假冒公安;又說你持有部隊制式手槍和M6軍刀,告你是攜帶武器裝備的部隊逃兵來入室搶劫。”

“哦?”這句話令秦剛來了興趣,“他對部隊裝備這么了解?你可以告訴你的同行們,建議對他深入查一下,他手里肯定有槍支?!?/p>

“這是山城警方的事了,就算沒非法持有槍支這條罪,也夠他蹲十年八年的了。”王家戰(zhàn)又自斟了一大碗茶“咕咚咕咚”咽下,叫來服務(wù)員點了幾道菜和兩碗臊子面,并特意交代不放辣子。幾分鐘后,他所點的菜端了上來,忙碌一天的王家戰(zhàn)早已饑腸轆轆,嗅到飯菜香后,迫不及待地摸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塞進嘴里,然后,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服務(wù)員!我不是說不要辣的嗎!”王家戰(zhàn)提著筷子不滿地嚷道,驚醒了正在沉思中的秦剛,他夾了牛肉嘗了嘗,咽下:“別嚷了,這就是不帶辣椒的味道?!?/p>

“這也叫不辣?”王家戰(zhàn)擰著脖子反問道,一臉睜眼說瞎話的表情看著秦剛。

“這里的空氣都含著辣味,不信的話你去喝一碗江水試試。對了,”秦剛放下筷子,“明天你幫我查件事情?!?/p>

“查了。”王家戰(zhàn)用茶水涮掉菜中辣味后塞進嘴中,隨后在口袋里拿出一張報紙拍在桌子上,繼續(xù)埋頭吃著自己的茶水飯。秦剛拿過報紙,這是一張去年9月7日的老報紙,其中一條簡訊已被王家戰(zhàn)標紅:

2012年9月6日,在山城碼頭長江邊上,不少游客發(fā)現(xiàn)江水居然呈比較明顯的紅色。環(huán)保部門推測,這可能是上游因汛期帶來的河沙所致。

9月6日下午,環(huán)保局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轄區(qū)內(nèi)的江水確實比往日紅了不少,但經(jīng)排查,均未發(fā)現(xiàn)沿岸有違規(guī)排污行為,初步推測應(yīng)是上游汛期帶來的河沙導(dǎo)致,具體原因還在調(diào)查。

“去年7月份那個臺灣人賣了古董之后,整個山城發(fā)生了很多古怪事,但就這條可能有點用,事后調(diào)查是有人在上游大規(guī)模違規(guī)開采江沙所致,你的意思呢?”王家戰(zhàn)問道。秦剛盯著報紙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下意識地點點頭:“一個國民黨元老曾經(jīng)在臺灣說過一句話‘天水藏金深千尺,破夢待圓今未醒’。后來根據(jù)調(diào)查,這個天水不是甘肅的天水市,而是指江河湖海之類,如今看來,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這里的水脈屬于長江上游分支,被臺灣那邊稱為天水也合情合理。只是,被人捷足先登了?!?/p>

王家戰(zhàn)聽出秦剛語氣里的遺憾,他擺擺手:“不不,據(jù)當?shù)鼐椒从?,當時確實有一伙人在上游違規(guī)大規(guī)模開采江沙,后來這幫人又來到下游繼續(xù)偷偷摸摸地挖沙,前兩天剛發(fā)現(xiàn)的?!鼻貏偮勓匝矍耙涣粒骸霸谀膬??”

“豐都!”

豐都,位于山城東部,規(guī)模為縣,這座不大的縣城還有一個令世人聞之皆色變的別名:鬼城。

相傳,這里就是陰曹地府的位置所在。長江之水橫穿而過,境內(nèi)多名山,山峰奇峻,造型詭異,濃霧彌漫,閻王殿、鬼門關(guān)、陰陽界、十八層地獄皆在此。在傳說中,世上所有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死后的靈魂都要向豐都城的閻王報到,聽候分配。經(jīng)過詢問了解、內(nèi)查外調(diào)、刑訊審理等一道道復(fù)雜的手續(xù),最后,閻王根據(jù)各人在陽世的歷史表現(xiàn)和陰間的現(xiàn)實表現(xiàn),發(fā)放陽世,重新投胎,有的成為神,有的還是人,有的變?yōu)樨i羊牛馬,還有的變成雞鴨魚蝦。李白有詩云,“下笑世上士,沉魂北豐都”,就是描述的幽都豐都縣。

“你能不能跟豐都方面打聲招呼,這段時間不要干涉他們開采,以免他們停了工對咱們的調(diào)查不利?!?/p>

“沒問題,這是我分內(nèi)的事!”王家戰(zhàn)把最后四個字咬得很重。秦剛仿佛沒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般,收起報紙草草扒了幾口飯,丟下筷子催促道:“事不宜遲,咱們現(xiàn)在去豐都。”

兩人在嘉陵江旁打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高速趕到豐都,卻發(fā)現(xiàn)違規(guī)開采的地點在長江對岸,兩人只好又順著國道折回大地壩村附近過橋渡江。王家戰(zhàn)埋怨秦剛你這個山城人怎么還不知道路,秦剛說自己在山村里長大,又一直在部隊生活,將近十年沒有回過家,怎么能認識山城的每一條路?說著,兩人已經(jīng)過了江,在汽車站附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下。次日,在王家戰(zhàn)的帶領(lǐng)下,兩人走進公安局去了解情況。

“那個負責人叫李占一,祖籍湖南,他的身份是臺商,來山城考察和投資的?!苯哟麄兊拿窬徽f起前兩天處理的那起違規(guī)開采案子,連材料都沒拿便脫口而出,看來印象很深。果然,民警繼續(xù)說道:“我對這個人印象挺深的,當時我們接到水利部門的電話后過去配合他們執(zhí)法,那個李占一竟然說自己已經(jīng)算到今晚會有一坎要邁,還說夜觀天象,天南軫宿星偏西,近日將會有一劫什么的,呵呵呵……”

秦剛、王家戰(zhàn)相對一視,那個文物販子說此人神神道道好像是個道士,如此一看,自己尋找的方向沒錯。

“李占一還說什么了?”王家戰(zhàn)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說已經(jīng)算到我們會來,罰款早就準備好了,幾十萬的現(xiàn)金就在車里,不多不少當場就交了,看來這個人確實有點道道……”民警苦苦思索著,“他還說什么根據(jù)星象所示……軫宿星歸位后……什么朱雀張宿明亮,吉象盈頂什么什么的……”

別說民警,就連秦剛和王家戰(zhàn)聽著也費勁,見民警還在皺著眉頭想著那些晦澀難懂的詞,秦剛打斷他的思考:“這個人現(xiàn)在在哪兒?”

“不知道,這不歸我們管,對方態(tài)度還算配合,我們?nèi)チ司突貋砹??!?/p>

“我們能看看出警錄像嗎?”王家戰(zhàn)問道。

很快,民警在電腦上為他們播放了當時的錄像,他指著身穿一身灰色衣物的人告訴王家戰(zhàn)這就是李占一,個子不高,下巴有點尖,但臉龐較方正,不是那種尖嘴猴腮的模樣。秦剛二人默記了此人的模樣后,致謝告辭走出公安局,街上車水馬龍,有不少車是外地的牌子。秦剛就近找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卦店鉆了進去,店主指著一本泛黃的經(jīng)注解釋了他的疑問:

軫宿:古代稱車箱底部后面的橫木為軫,軫宿古稱天車,軫有悲痛之意,故軫宿主兇。

朱雀張宿:同樣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張宿星居朱雀,身體與翅膀連接處,翅膀張開才意味著飛翔,民間常有“開張大吉”等說法,故張宿主多吉。

李占一的意思很明確:最近會有災(zāi)難發(fā)生,但災(zāi)難過去之后,好事將接踵而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所說的這個災(zāi)難又是什么?難道是自己和王家戰(zhàn)?

秦剛帶著這個疑問又來到豐都名山風景區(qū)附近。名山是座山,位于長江北岸,雖是暑夏,但隔著很遠的距離仍能感到一絲涼意,遠遠望去山色猙獰壁立千仞,好似確有一股鬼意藏在其中。兩人按圖索驥在名山一處山腳下找到了大量的泥沙,受了幾日的暴曬,泥水江沙已經(jīng)凝固龜裂,附近沒有一點施工的樣子。

“當?shù)鼐秸f接到報案時李占一他們正處在施工狀態(tài),我剛協(xié)調(diào)完,對他們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想讓他們重新開工,估計得等幾天了?!蓖跫覒?zhàn)看著泥沙堆,順便踢了一腳泥堆,說道。

“那就等,既然他還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肯定不會放棄的。”秦剛環(huán)視著座座山峰,看看哪個制高點方便自己隱蔽觀察。

“這是什么?”突然,王家戰(zhàn)蹲下扒開剛才被自己踢裂的泥堆,泥堆里赫然露出一塊銹跡斑斑的鐵皮,王家戰(zhàn)用手敲了敲,還挺厚實,“是廢鐵還是被他們疏忽的寶貝?”他嘟囔著拿出甩棍開始撬泥堆。

“別動!”秦剛盯著里面那塊銹鐵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不是廢鐵!那是炸彈!”

“???”王家戰(zhàn)嚇了一跳,“你開什么玩笑?”

“我沒開玩笑,”秦剛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一枚當年沒有爆炸的五號航空炸彈?!?/p>

1938年,日軍對山城開始了長達五年半的戰(zhàn)略大轟炸。次年6月份,日軍的魔翼終于飛臨豐都上空肆意投彈。所幸的是,敵機初臨豐都,投彈不準,多數(shù)落入長江與河壩泥塘之內(nèi)。秦剛懷疑這就是一枚日軍當初未爆的航空炸彈,深埋江底幾十年,然后被李占一稀里糊涂地挖了出來,又稀里糊涂地將其忽略,算是冥冥中撿回一條命。

秦剛?cè)斫凉苍谀喽焉?,直到泥沙浸透松軟時,他才小心翼翼地將其扒開,果不其然,一枚帶有螺旋槳的炸彈靜靜地躺在里面,周身披著一層泥濘和鐵銹,如不仔細看,只會以為這是一塊石頭。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王家戰(zhàn)心有余悸地問道。

“剛才露出來的是這片螺旋槳片,”秦剛指著炸彈尾部告訴他,“這是二戰(zhàn)時日軍用的航空炸彈,螺旋槳是保險,炸彈下落時,氣流使葉片轉(zhuǎn)動,達到預(yù)設(shè)的轉(zhuǎn)動圈數(shù)后引信保險解開,炸彈呈待發(fā)狀態(tài),然后彈頭著地引發(fā)撞針猛烈撞擊火藥,火藥又引發(fā)主裝藥,最后發(fā)生爆炸?!?/p>

“山城還有這種東西?”王家戰(zhàn)作為首都的警察,一向認為繁華秀錦的山城應(yīng)是物美富庶,沒想到還有這種兇險的東西藏在這片寶地。

“都羨美人顏,誰解身后淚?!鼻貏傒p輕吐出這句詞,“有軍事學(xué)家曾經(jīng)這樣評價過山城,如果山城當時被炸垮了,世界格局可能就此改變。你不是山城人,不知道當年山城的苦?!?/p>

王家戰(zhàn)默然。

秦剛本想借著這幾天時間帶著王家戰(zhàn)游玩一番,順便等待著李占一的到來,但因這枚啞彈的突兀出現(xiàn),他決定放棄這個計劃。原因很簡單,此時他不可能報警說這里發(fā)現(xiàn)了炸彈,如果這樣肯定會驚動當?shù)卣M行封鎖,繼而追查始作俑者,到那時再想等到目標出現(xiàn),估計得是一年半載之后了。

于是,他又用大量泥沙將炸彈徹底覆蓋,以防有人經(jīng)過時看到發(fā)掘。然后又買來帳篷等宿營用品,直接從山腳翻欄而入,登到事先查看好的一座小山頭扎下營準備長期駐守。這座山頭離風景區(qū)核心較遠,但視線良好,可以俯視滾滾長江和李占一的施工現(xiàn)場,兩人輪番值班,一看李占一,二看炸彈,防止在這期間有不知情的人員靠近,繼而無意中引爆這枚長眠幾十年的炸彈。

名山有不少野營愛好者和鬼怪獵奇者前來駐營,但像他們倆駐在如此偏僻荒涼的小山頭的還真沒有。王家戰(zhàn)分工白天,秦剛值夜班,此時的他睡不著,這里綠樹蔥蔥寂靜如初,他干脆坐在一棵樹下呆呆地看著腳下江水,蜿蜒千里,從古流到今,從未停歇。

“想什么呢?”王家戰(zhàn)扔來一瓶可樂。

“這個李占一到底什么來頭,是私人行為還是代表國民黨,為什么賣古董,為什么挖財寶,兩者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秦剛接住可樂,連答帶問地說道。

“可能是缺錢唄,賣了古董做尋寶資金,哎對了,這批藏寶到底有多少古董?”王家戰(zhàn)喝著飲料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不知道,據(jù)資料分析有不少,金銀有價古董無價。當年蔣介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大撤退前埋了不少古董,需要時挖出來賣掉就可以做軍費。我好奇的是國民黨軍隊全部撤到了臺灣,他在大陸還用古董做媒介儲藏龐大的軍費到底想干什么?難道他還秘密藏了一支軍隊在大陸?不過,我還真希望古董能再多一些,畢竟是老祖宗的東西,應(yīng)該由子孫們留在故土保管。想想清末以來,那么多的古董都流失到海外,就好像看著自己父母的遺物被人搶走,自己卻無力反抗一樣,難受?!被蛟S因為長時間注視著飽蘊滄桑歷史的江水,秦剛一臉惆悵地絮叨了很多話。

“你生在首都,有一個富足完美的家庭,體會不到我們山村孩子的苦?!鼻貏偤攘艘豢诳蓸?,慢慢咽下,“在小時候我有一個很好的鄰村玩伴叫李瑋,他父母早亡,從小跟著爺爺靠打獵為生。七歲那年冬天家里沒了吃的。你想啊,一老一小能儲存多少糧食來過冬?他爺爺尋思著老靠鄉(xiāng)親們周濟也不算個事,于是背著土銃進山打獵,結(jié)果五天后我們進山去尋,老人早就被大型野獸刨了膛躺在古松下面,死不瞑目,估計是惦記著等他帶食物回家的小孫兒……”說到這兒,秦剛有些無法再繼續(xù)。

“后來呢?”王家戰(zhàn)聽得入神。

“后來每天夜里都能聽到李瑋哭。我們兩個村隔著一座山頭,晚上我能聽到他哭著喊想爺爺、想爸爸、想媽媽……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翻過山頭去看他,結(jié)果看到他把爸爸媽媽和爺爺?shù)倪z物都堆在床上,自己躺在中間哭,摸到那身布衣就喊爸爸,摸到那根老煙桿就喊爺爺,一直哭……那些東西,他都不許我碰一下……現(xiàn)在上面派我來執(zhí)行這個任務(wù),我始終覺得自己就是小時候的李瑋……”

“那個李瑋現(xiàn)在在哪兒?我可以在北京或者山城幫他找份工作,這點忙我還是能幫到的!”王家戰(zhàn)一臉真誠地說道。

“不知道,我之后出來去體校上學(xué)了,然后踏上了部隊這條‘不歸路’,再然后又邁進特種部隊,現(xiàn)在……十年了,部隊這幫老狐貍也不放我回家,家鄉(xiāng)好些情況,都不知道了……”秦剛干笑幾聲,部隊那些首長在他嘴里,統(tǒng)稱老狐貍。

“你可以申請調(diào)入我們警方口,我們要比軍口方便多了?!?/p>

“算了,一日為兵終生為兵,兵這個字就像是烙鐵,一旦沾上就能烙進骨髓里。你們警察的那身衣服,我還真穿不慣?!鼻貏傆指尚α藥茁暋?/p>

“那,我穿壽衣好看嗎?”王家戰(zhàn)突然陰冷冷反問道。秦剛納悶地抬頭望去,大吃一驚,不知何時王家戰(zhàn)竟然換上了壽衣,正站在自己身旁睜著無光澤的雙眼看著自己。

秦剛從噩夢中驚醒。他擦擦額頭上的汗,心有余悸,這個時候怎么能睡沉!看看梁下空無一人,天已微微放亮。

之后,一連兩天這里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游客,倒是有不少全副武裝的警察和武警來過幾次,秦剛知道這是警方封閉了風景區(qū),正在進行地毯式排查。憑著在部隊鍛造出的驚人毅力,他守著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兩天內(nèi)只喝了一瓶礦泉水,為的只是保證數(shù)天內(nèi)不排泄,減少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

第三天,殿堂開始出現(xiàn)游客,果真像老保安所說一樣,無常殿香客川流不息,絕大多數(shù)都是虔誠地跪在蒲團上磕著頭,長短香林立在無常二爺面前。白無常在香煙中似笑非笑地看著腳下人,不知道是嘲笑還是可憐;而黑無常永遠都是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猙獰地瞪著所有朝自己跪拜的人們。

中午,殿中只剩下一個婦女正在祈求二神善待自己剛剛夭折的孩子,秦剛抓住這個機會,把槍和匕首放在橫梁之上,悄無聲息地滑下堂柱,整整衣服,背著包像是一個游客悠閑地走了出去。

果然,景區(qū)雖然重新開放但加強了警力和安檢,由于身上沒有任何違禁品,秦剛輕輕松松走出正門,下山直奔飯館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炒米飯,隨后又來到江岸泥沙堆,發(fā)現(xiàn)警方在這里仍然拉著警戒線進行調(diào)查。沒了王家戰(zhàn),暫時無法向警方打聽死者是誰,李占一的線索就此中斷,秦剛只好就近開了一間房住了進去,幾天沒有露面。

期間,他拿出配發(fā)的衛(wèi)星加密手機給上面打了一個電話,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一遍,負責他的是一名少將,秦剛這些天的遭遇把他也嚇了一跳。

“什么?那個王家戰(zhàn)死了?”

“是,有高手在裝神弄鬼,至于他怎么害死的王家戰(zhàn),我會調(diào)查的?!?/p>

“你現(xiàn)在怎么樣?”

“剛逃出來,應(yīng)該沒大事。”

“事情小不了。王家戰(zhàn)為了幫你協(xié)調(diào)各方面的關(guān)系,是掛著公安部一級特派員的身份下去的,他死在了山城,山城警方肯定會傾力偵破的,你要小心一點兒?!鄙賹⒄Z重心長地告誡道。

過了很長時間,秦剛抿了抿嘴,有些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了?!?/p>

“秦剛,你剛進新兵連時我就發(fā)現(xiàn)你是個好苗子,在部隊這么多年,包括退伍后的這條路,算是我一手為你包辦的,我知道你的苦,如果你想退出,等做完這項任務(wù)后,我去幫你爭取?!鄙賹⒌拇认楹吞@透過無線電,一絲一縷地傳入秦剛耳朵。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鼻貏傂÷暯忉尩馈?/p>

“你所經(jīng)歷的每一件事情、所知道的每一個內(nèi)幕,如果傳出去都會造成社會的恐慌和一些大麻煩,所以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要對自己人開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讓組織出面……”

“這些紀律我懂,”秦剛打斷他的話,“我現(xiàn)在感覺事情好像沒這么簡單,事情剛剛發(fā)生,山城的警方就鋪天蓋地地趕到了,他們好像早就知道那天晚上名山會出事一樣……”

“你的敏銳性和謹小慎微的態(tài)度我很放心,如果事情真的簡單也就用不著驚動咱們,如果事情這么好辦還用得著你出馬?你大膽推斷謹慎求證就行,有我和組織做你的堅強后盾,你大膽去做!”少將慷慨激昂地說完,掛了電話。秦剛握著手機,坐在床上仔細咂摸了少將的每一句話,表面上是處處寬慰自己,實則又把紀律強調(diào)了一遍。

“這老狐貍!”他小聲罵了一句。

終于有一天,秦剛發(fā)現(xiàn)名山的警力撤掉了,他買票再次走進風景區(qū),準備伺機拿回手槍和匕首,順便把風景區(qū)瀏覽一遍算是散心。許多人來這里只是純粹來旅游,秦剛卻從鬼門關(guān)一步步登上望鄉(xiāng)臺,用心體會著王家戰(zhàn)死后的步伐。一向不迷信的他破例買了不少陰間用品,在這里燒給了王家戰(zhàn),心里的陰郁頓時清爽了一些。

正如佛家所言:“超度,不是度亡魂,而是慰藉活著的人?!?/p>

取得武器后,他還要去做另一件事情。

“這幾句話的意思是,要下雨了,你要愿意來這里玩你就來,反正我是不去。來到這里必須要看看天子殿和望鄉(xiāng)臺,黃泉路那條路線就不要走了,下了雨那里很濕滑的。這是你女朋友給你說的話吧?看樣子你們吵架了吧?多好的姑娘,生著你的氣還這么關(guān)心你,且珍惜吧。”

秦剛在眾多卦攤中專門挑選了這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道服老者,讓他解一解寫在帳篷上的句子,一番解卦后,秦剛目瞪口呆。

“小伙子,你還有什么疑問嗎?”道服老者看看時間,拿出平板電腦打出一張二餅。

“那,這個姿勢是什么意思?”反正沒事,秦剛決定再試試,他擺出王家戰(zhàn)死亡時的姿勢,問道。

“禮佛!”老者很干脆地回答道。

“你不是道士嗎?”秦剛斥問道。

“天下宗教本一家,萬物皆可為佛?!?/p>

“如果這個人渾身濕透,一動不動地保持這個姿勢,說明什么?”秦剛追問。

“嗯……”老者仔細想了想,“說明他是在雨中禮佛!”

秦剛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走,任憑老者在身后怎么喊,再也沒回頭。

出景區(qū)后,路邊還有一些卦攤,秦剛對他們的“專業(yè)性”已經(jīng)失去了信心,目不斜視地走過一些攤子,準備去找家正規(guī)的道觀或者道教協(xié)會來詢問這些專業(yè)知識。

“小伙子,看你有心事,過來算一卦吧。”街的一旁,一個絡(luò)腮胡子向他招攬生意,秦剛懶得理他,繼續(xù)疾步前行。

“看你臉色和印堂,最近有親人過世吧?”

秦剛突然站住了腳步。

“這個手勢是道家的子午訣,掐的是太極,分陰抱陽和陽抱陰,你做的是后者,道家修煉手訣?!苯j(luò)腮胡子看著秦剛的手勢,不假思索地說道。

“如果這個人跪在兩塊石頭上,這個手訣平放膝蓋,渾身是水,是什么含義?”秦剛松開雙手,平靜地問道。

“小伙子,你說的是前幾天山上那起命案吧?”大胡子微微一笑。秦剛心一動,忍住波瀾問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這件事情鬧得挺大,我在這里擺了這些年的生意,瞞不過我的,呵呵……”秦剛還要繼續(xù)問,大胡子擺擺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去茶館聊個清楚?!?/p>

街的對面就是一個茶館,大胡子不等秦剛說話,將攤子一卷背著直接進了門。典型不拘小節(jié)的高人做法,這讓秦剛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希望能借他的嘴找到一些線索,最起碼解開一個謎團是一個。茶館內(nèi)熙熙攘攘,大胡子要了一個單間,點了一壺凍頂烏龍,專門交代要用紫砂壺泡,杯子是紫砂品茗杯。單是這個細節(jié),就把秦剛唬了一下。

山城人嗜茶,但不怎么喜歡紅茶、烏龍茶之類,而且用的都是大碗或者是茶缸,這跟山城的氣候相關(guān)。山城夏季炎熱,動輒一身大汗,需要補充水分,喝茶就不僅僅是為了提神,如果不牛飲,一點一點地抿,浪費時間不說,還讓人更加感到口渴難忍。更重要的原因是山城人性急,又喜歡刺激。山城人喜好沱茶、老蔭茶一類,就因為這種茶泡出來特別釅,其味道特別濃,刺激性也就特別強烈,讓那濃烈的味道刺激口、舌、鼻、喉,就會感到特別安逸。

“你不是本地人吧?”坐下后,秦剛開口問道。

“你是警察?”大胡子反問道。

“怎么這么問?”

“近段時間能見到死人,并且這么用心的,除了警察,還會是誰?”

秦剛不想節(jié)外生枝,無語算是默認。

“你是哪兒的警察?”不料大胡子按住這個問題不放,非要刨根問底。

“本地的?!鼻貏偡笱艿馈?/p>

大胡子緊緊盯著他。

“我是北京來的警察,過來調(diào)查一個案子,至于什么案子,你就不要問了。”秦剛發(fā)現(xiàn)在這位高人面前瞞不住什么,對方好像能看穿自己一般,“現(xiàn)在,你該說說你的看法了吧?”

烏龍茶送了上來,大胡子自斟了一杯,看看茶色,用力嗅嗅,左手兩指捏著品茗杯右手抄底,慢慢送到嘴邊輕輕抿一口,吸氣咽下。秦剛不懂茶道,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待著他品完茶香。一口茶入肚后,大胡子只覺渾身通暢,話匣子也隨著茶水打開:“既然你是警察,那就說說我的愚見。首先,死者的姿勢很是古怪,子午訣是修煉手訣,一般在坐姿和站姿使用。道家沒有跪姿修煉這一說,跪姿只用于拜禮,而且只有面對神、仙和真人時才使用,以示特別尊敬。至于跪姿規(guī)矩和手訣是相當復(fù)雜的一套程序,這跟案子沒有關(guān)系,我不多講了。重點在于死者身上的水和膝蓋下的石頭,這才是關(guān)鍵?!?/p>

眼看馬上說到點上了,大胡子又開始品起了茶。秦剛也不催他,如果催促,自己只會越來越被動。果然,片刻之后,大胡子忍不住開了口:“現(xiàn)場你看過嗎?”秦剛點點頭?!疤煜轮锊贿^是五行相生相克。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同時,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萬物相生相克,生生不息,綿綿不絕,缺一不可?!?/p>

大胡子繞口令般說完五行相生相克原理后,停頓一下,看著秦剛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xiàn)場應(yīng)該還有金屬物吧?”

秦剛忽然想到那根甩棍和手槍,點點頭:“不錯,是有金屬物,我能聽懂你的話,現(xiàn)場的東西是為了求五行俱全,但是火呢?現(xiàn)場沒有火堆什么的。”

“死者自身的怒火。人是萬物之尊,還有什么比人類自身產(chǎn)生的心火更無上的呢!”大胡子哈哈大笑地回答道,笑聲有些瘋癲,很不合時宜。秦剛的眉頭不易發(fā)覺地皺了皺:“都全了,兇手的意圖又是什么?”

“錢和警告!”

“請細說!”

“死者是命案主體,所有兇手最主要的意圖都會在死者身上體現(xiàn)。剛才我講了,金乃石土升華之物,而金又生水,死者雙膝跪有山石,山石依上而下被水淋透,象征天水循環(huán)永無止境,這是大吉之象,表示兇手只想求源源錢財?!鳖D了頓,“但是,這更是大兇征兆?!闭f到這兒,大胡子一斂方才不恭面色,一臉的嚴肅。

“對我的警告?”秦剛側(cè)側(cè)身體,豎耳細聽。

“天有變,各行各道,天子望鄉(xiāng),莫走黃泉。這四句話不是道家術(shù)語,只能算幾句黑話罷了,如果只讓我猜這些話,我也道不出個一二三,但是結(jié)合現(xiàn)場,我還是能看得出一些東西。”

大胡子說:“當今很多院子里都有假山和流水,圖的就是生金,而后金生水,形成循環(huán)不盡之相。如果只想求財,何必要中間放堆火?水火不相容,水在上,火在中,石在下,五行逆轉(zhuǎn),乾坤必變。兇手或許是怕全部逆轉(zhuǎn)破了自己的吉象,所以才稍微變了一下五行,然后寫下這些話,一是警告,二是提醒?!?/p>

“到底什么意思?”秦剛越聽越糊涂。

“這些話正確的順序應(yīng)該是,天子望鄉(xiāng),天有變,各行各道,莫走黃泉。讓我解釋的話,就是當年有個‘天子’還在想念著家鄉(xiāng),一心想回來,天地會隨之發(fā)生變化;我來到山城只為求財,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各道,如此,黃泉路上沒有你?!?/p>

聽到這兒,秦剛笑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你說的這個‘天子’,應(yīng)該是蔣介石吧?”話音還未落,他的笑容僵住了,自己之前不正是懷疑李占一的身份?難道他真有國民黨的背景?隨后,他又笑了:“我知道蔣介石一心想打回大陸,退到臺灣后也嘗試過幾次。現(xiàn)在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他也死去多年了,如今國泰民安,國民黨還能憑借什么能力重新洗國家這副牌?”

大胡子又自斟自飲一杯烏龍:“我就是一個算命的,這不是我考慮的問題,兇手只為求財,這也不是他想的事情。你是警察,可以考慮這個問題。但今天你我聊得很投緣,我勸你一句,回去吧,你面對的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對手,懂武通道,他要是想要你命,你會隨時隨地慘死,死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命是自己的。好了,”大胡子站起身,“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卦金免了,這壺茶比卦金貴得多?!?/p>

“這世上有鬼嗎?”秦剛沒有動,看著他背影問道。

“人是世上鬼,鬼是身后人,人人鬼鬼誰能分得清!”大胡子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秦剛守著一壺涼茶,坐了很久。

大膽推斷,小心求證,對方雖然有些瘋癲,但話中帶理有一定的可信性。如果真如他所說,尋找蔣介石藏寶的任務(wù)只是個表面,背后所隱藏的東西,將會更加龐大復(fù)雜。

他拿出電話按了一個鍵,接通后直接問道:“世上有鬼嗎?”

“有?。∧阋郧安豢偸窃诒澈蠼形依瞎韱??哦對了,現(xiàn)在改成老狐貍了!”

“不開玩笑?!鼻貏偘褎偛诺恼勗拑?nèi)容說了一遍,又問,“你怎么看?”

“江山大事不是靠風水或五行就可以得到和守住的,各朝各代哪個皇陵不是修在龍脈寶穴上面的?你又見哪個封建王朝真的千秋永固了?‘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這句話你難道沒聽說過?”少將在電話那端連續(xù)反問道。

“李占一的消息查到了沒?”秦剛換了一個話題。

“查到了,但沒有什么用,資料顯示就是一個普通的臺灣人,更深層的資料現(xiàn)在還在查。對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秦剛沉默了一會兒:“線索完全斷了,我想在山城等一等,李占一肯定還會有動靜的,山城最近都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們也要幫我留意一點?!?/p>

“你想要個什么新搭檔?我去給你協(xié)調(diào)?!?/p>

“算了,王家戰(zhàn)這么一個悍將都暴死在這里。再等等,等我需要時再跟你要。”秦剛說完,掛了電話看著桌上那壺涼茶,搖搖頭走出茶樓買了一瓶冰鎮(zhèn)礦泉水,站在冰箱前仰脖喝了起來。

“小伙子,算一卦吧,不準不要錢的?!迸赃?,一個六七十歲的老者坐在路邊怯怯地向他招呼道,秦剛看他白發(fā)蒼蒼得可憐,掏出一張20塊錢丟給他,喝著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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