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種麥子是真花心血了,跟現(xiàn)在不一樣。
河套地區(qū)的糧食作物,最主要的就是小麥,河套人也把面當(dāng)主食,面好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是種麥子就不那么容易了,麥子要用最好的地來種,麥子怕鹽堿,對土壤的軟硬也有要求,還要好茬子,就是看頭一年這塊地種的是什么莊戶。莊戶茬子里頭數(shù)豌豆、扁豆的好了,種豌豆和扁豆不費地,種完后,土也肥,再種甚也行了。糖菜、玉米、高粱也得用好地來種,一般的地,種豌豆、扁豆、大豆、胡麻和黃豆,不好的地,就種糜子和黍子。以前人們最講究的就是“種地看茬巴,娶媳婦看根巴”,就是說,種地要看茬子,娶媳婦要看女子家父母、祖輩的好賴。現(xiàn)在人們不講究這些了,只要往地里施化肥,甚地也拿來種小麥,可是這樣種出的麥子就不好吃了。
種麥子還不能缺水,一茬麥子得澆四五次水,給麥子淌水時人們都搶著淌,晚上就睡在田口看著,不看著的話,就被別人把田口堵了,把水淌到他們自個兒家的地里去了。
最累的營生是割麥子。麥子熟了,既怕被冷子打,又怕干得射了箭,天氣好就得搶著收割。割麥子的時候,要起五更睡半夜,不能誤了時間。割麥子真辛苦,不只是賭力氣,有的小伙子,一麻袋糧他能扛走了,可要是讓他割麥子,就不一定割得動。割麥子,是腰也疼腿也疼,有的人得吃止痛片才能堅持下來。
人們常說:“男人就怕割麥子,女人就怕坐月子?!贝蠹w的時候,人們把麥子割倒,然后拿車?yán)献?。包產(chǎn)到戶了,人們在麥地里套種葵花和玉米,車子進(jìn)不去了,麥子就得靠人背到路邊來。我家的地離路邊遠(yuǎn),背出來可費事了。割麥子的時候正好趕上學(xué)校放暑假,家里頭的娃娃們就跟上我們一起割,割完往出背。
二小子林林十一歲那年,背麥子被扎得全身起了紅疙瘩,又疼又癢,他跟我說:“媽,我受不了了,我天生不是受苦的命?!蔽乙豢?,他脯子上、胳膊上、背上,都起了紅顆子,我說:“不要背了,回去哇。這是起麥瘙了,好多人割麥子都會起?!绷至帜顣苡霉?,后來上了大學(xué),再也不用背麥子了。
莊戶人愛吃白面,面是“自產(chǎn)自銷”。人們勞動回來,為省事兒就做一鍋燴菜鍋貼子。那時候用的鍋大,燒的是柴火,把菜燴在鍋里,然后把面和好往鍋邊上一貼。熟了,一揭鍋蓋,真香??!這鍋邊上貼的餅子,朝外的一面,菜里的香味都煮在餅子上了;朝里的一面,被鐵鍋烤出煳皮皮,吃起來又脆又香。
天冷的時候,吃點面條,湯湯水水熱乎乎的。面的做法可多了,面條、面疙瘩、面片、擱鍋面、澆湯面、臊子面、汆湯面、涼拌面,雖然都叫“面”,但各有各的做法。
要是親戚朋友來了,就炒雞蛋、烙油餅。人們還常說一句笑話:“外母娘看見個女婿親,炒雞蛋烙油餅,燒酒冷了滾一滾?!眲趧永哿?,不待要做飯,就烙個厚烙餅吃。厚烙餅,我們河套人又叫背鍋子。到了冬天,把豬一殺,做一鍋豬肉燴菜,拿酸白菜、土豆和粉條子一燴,鍋邊上把餅子一貼,又省事又香。有一句俗話說:“吃米不如吃面,走親戚不如住店?!本褪钦f,吃米比不上吃面的花樣多,去親戚家不如去店里住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