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鞋尖摳起了土,想要找到噴出這些水柱的蛤蜊、海猴子或是其他任何生物。這時,舒勒興奮地跑了過來。她抬頭望著我,用她的土星語叨咕著什么。她沒有輔音的語言聽起來像是一個卡通鬼怪在一本正經地說話,一會兒發(fā)出“哦”的一聲,一會兒發(fā)出“啊”的一聲。顯而易見,到了我和朱莉作決定的時候了。我們可以讓她退回幾步,這樣她就不會弄臟衣服;我們也可以允許她將干凈的小手伸入烏黑、發(fā)臭的泥漿中,自己去探索沙灘上居住的所有小公民。這從來都不是一個艱難的抉擇。我撿起一只小螃蟹,將它放入舒勒的手中。從她的眼神中,我們看到了無比的驚奇之情。于是,作出什么樣的決定就顯而易見了。
舒勒活在一個遠離塵囂的世界中,但她常常會讓我們窺幾眼她的世界。而也有那么幾天,正如那天在潮水留下的水塘旁一樣,她會加入我們的世界。
2002年12月中,我們4次前往耶魯兒童研究中心。為了讓舒勒在那兒看上病,我們等了足足一年,歷時之久在我看來幾乎可恨。因此一旦最終輪上了我們,我也決不能無端放棄;并且,一旦我們被接納,獲得的也會是他們毫不分散的注意力。
美國兒童成長研究之父阿諾德?吉賽爾博士于1911年成立了一個機構,即之后的耶魯兒童研究中心。經歷了20世紀近百年的發(fā)展,這一中心因在兒童成長問題上采用了獨辟蹊徑的研究方法而享有盛譽,被視為世界頂級研究機構之一。希拉里?羅德姆?克林頓(美國前第一夫人)在耶魯法學院學習期間,曾自愿到兒童研究中心工作,學習在兒童大腦發(fā)展上最前端的學術成果?,F在,感謝我的雇主耶魯大學和我在給褲子上保險時意外得到的保險金,我最終得以帶著舒勒走進那些被奉為圣地的大廳中。顯而易見,舒勒沒有像被期望的那樣誠惶誠恐。她的主治醫(yī)師發(fā)現我們時,我倆正在一張環(huán)形座椅上玩耍。我們繞著椅子奔跑,身為議員的前第一夫人要是看到這一場景一定會深為不滿。醫(yī)師的名字叫貝奇。她年輕,說話溫和,態(tài)度真誠。我猜要是整個童年人們都叫你貝奇,你也會變成那樣的。
從相見的第一刻起,舒勒和貝奇似乎就打心眼里喜歡上了對方。我們相互作了自我介紹,舒勒令人意外地給了貝奇一個擁抱。隨后,貝奇將我們帶進了一間活動室。活動室被半堵高大的墻隔開,墻上鑲有玻璃。我們之后才知道耶魯的實習生們會在墻后邊觀察邊作記錄。貝奇十分友善,對工作也盡心盡力。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倆間的溝通不會一帆風順。剛開始作玩具試驗時,貝奇就開始向舒勒提問,并對她發(fā)出玩耍指令。
“舒勒,娃娃餓了嗎?你可以給她喂東西嗎?她想睡覺嗎?”我可以看出,貝奇試圖相信舒勒的能力,上天保佑這顆試圖這么做的心靈。但對貝奇的問話,舒勒一句都沒聽懂。她從一個玩具前跑到另一個玩具前,無所事事地轉悠,但沒有真正投入到任何一項活動中。
我坐在那兒,試圖像一個隱形人那樣不去介入。這時,我嘗試了像檢測人員那樣用客觀的目光觀察舒勒。我試著放下我的希望和那些她是誰、我想讓她未來成為什么樣的人這樣先入為主的情感。這時的我就像是一個首次脫離扶手,向泳池中央游去的孩子。我試著像他們一樣觀察她、評判她。為了準確評測,他們不得不這樣做。
而我看到的那個孩子快樂而友善,但卻會時不時地與外界脫離。她幾乎從來不同測評人員有目光上的對視。我看到的是一個似乎沒什么問題的孩子,她像游人一樣在這個世界上走馬觀花,總在被動地反應,總在觀察。我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她在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驚訝不已,幾乎接近了被催眠的狀態(tài),她會跟自己的影子跳舞,卻很少會同其他孩子一塊兒玩耍。我看到的舒勒是一個沉默不語的3歲孩子。她無法學會用便池上廁所,常??谒抢?。